很快,那瘦削的男子出现在她住处。她观察着外貌大变的御官,纳闷儿什么人能在半年时间里腰围长上三圈。耳中突然听到句话:“我给你找好人家了。”
她很不上心,随口问:“岁数大吗?”
御官吸一口气,告诉她:“比你大一十岁。”
“有点大了。谁家?”她不知羞涩,嘴巴十分利索。
御官停顿一下:“我家。”
“唉?!”
短暂又心惊肉跳的第二次见面过后,没多久,她十分低调地与又胖了一圈的男人成亲。红盖头掀起来,她看着男子仍旧陌生的面孔——更圆了,还油光锃亮的,唯独不变的,是眼睛中的死灰色。
恍惚间,她还听见自己在问夫婿:“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叶——时、史?”
顺便插一句,自打成婚,“山菜娃娃”变成了“山菜夫人”,没变的是飞鸟络绎不绝前来啄她。
怀中慵懒的雨燕受了惊吓,张开双眼,扑哧一声飞走。
“时禹?”庭院里的树叶沙沙作响,看上去没有人影,大约有微风吹过?百灵夫人茫然无措地站起来,四下张望,不见丈夫或者挚儿的身影。
整理不好被风过树叶打断的思绪,她一步跨出门去,绕着牡丹花丛踱步转圈。
御官发现百灵夫人自带吸引飞鸟体质的时候,有点意料之中的惊喜。如果不撒一把小米,喜鹊鸟、画眉鸟、百灵鸟、青鸟等等接踵而至,要是撒了一把小米,褐雨燕、金翅鸟、小啄木鸟、山雀、白鹭、雪雁、绣眼鸟种种,甚至皇家和名门望族供养的那些个鸟,翻山越岭、翻墙过街,呼啦啦飞来她的脚边。他想偷懒,想抽离万丈红尘,愈发闭门谢客,想抚琴便动动僵硬的手指头,不爱麻烦就支一张小床,听她夫人与鸟儿叽叽咕咕,天籁一般。他方能睡在阳光和花香里。
这中间有两件事还值得一提。
其一是城主夫人终于面儿上不记恨百灵夫人了。这对亏了那只奄奄一息的珍禽。西南天极某国进贡来尾雨如琴弓的美丽鸟儿,声音洪亮清澈,能歌善舞,铺张开尾羽时甚是壮观。可惜这只琴鸟就献了一首天籁,之后,城主夫人就没见过它精精神神,哪天不是垂着头窝在窝里,山珍海味都不吃不喝,时间一长,羽毛稀稀拉拉,天女琴手变成秃了毛的山鸡。城主夫人心焦,请来君安几乎所有训鸟师,一番观察诊断,数十位师傅皆摇头叹气。
其中一个斗胆建言,说这西南天极八十国度与夏源之地言语、饮食、习俗不通,恐飞禽走兽亦是如此,急得城主夫人赶紧派人修书,遥请异国训鸟师来救活琴鸟。路途遥远,恐怕书信未达,琴鸟早死掉了。
那日御官携妻看望发烧的小侄子,百灵夫人在院子里无意中发现了就差一口气的哆嗦秃毛鸟。等众人发现御官的妻子消失不见,城主夫人冷笑一声:“她那个性子改不了了吗,不管去了谁家都坐不住,总第一个溜出门,这回又能遇见谁呀?”御官打着哈哈,跟众人去寻找,还没走出门,便见到百灵夫人抱着琴鸟飞快跑回,上气不接下气地喊:“它畏寒,吃不惯这边的食物又思乡,快来帮忙。”惊得城主夫人连连发问:“你能听懂西南天极八十国度的鸟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