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九章(2 / 2)你是我的缘由,我是你的远方首页

柳熙荫睁开眼看见女儿怔怔端望,他身子就像被电了一下,倏地站了起来,那张皇失措的神情好比做了错事的孩子,竟然有些战战兢兢。原本偎在男人肩头的黄云香在柳熙荫起身后突然失去了依靠,着实被唬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当她在惺忪的目光下看见父女俩在对视,她似乎明白了,赶忙站起来,走到床前几近讨好地对女儿说,“絮儿,醒了,想吃点啥,妈妈给你去做。”

面对父母如此“心虚”的神情,柳絮直想哭,都怪自己过去太混账,才使他们这般慌张。她忍住没有让泪水滑出眼眶,莞尔一笑。那凄然的笑容含满了对父母的歉意,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原本想对父亲说,叶老师被带走了,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不能因牵挂叶老师,把心里有苦闷再给至亲添堵,那样她会更加不安。

下午出院回家,母亲陪着。她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快到家时,柳熙荫赶来了。在门口,他的脚步踟躇了。

“爸,进去吧,都到家了。”从这语气里柳熙荫听出,女儿接纳他了。

在柳絮的童年生活里有个关键字:宠。上天宠她,赐予她美貌,让她降生在富贵人家,尽管母亲的身世并不那样光彩,但她是无忧无虑的。父母宠她,小时候,不知天有多大,只知道一直在天空下奔跑,无论走了多远,都能听到妈妈的呼唤;小时候,不清楚地有多广,只知道可以永远在大地上跳,无论跳得多高,都有父亲宽阔的臂膀支撑。每个人大体经历都如此,或深或浅,承受的爱都是一样的。在她的世界里,一切似乎都那么顺理成章,没什么好纠结的,欢悦着,跳跃着,我行我素,不顾一切。有人说,女儿是爸爸前世的情人。柳絮乖巧、俊美,有了这个女儿,做父亲的对她的宠爱可想而知。

柳熙荫不知从哪里听闻了叶尔康的事,也知晓女儿和叶尔康的一些风言风语。但他相信女儿不是个“胡来”的姑娘,更清楚叶尔康的人品不可能发生被人所说的那种“败坏”道德底线的事。不用猜想,柳熙荫也揣摩出女儿心生苦闷的缘由,“到底太年轻啊!”他不禁叹气。

刚回到家没多久,不知张耀昌从哪得到柳絮生病的消息,就来看望她了。

柳熙荫和黄云香见了,借故躲到大屋去了。

“柳絮,你怎么了?”张耀昌满眼都是着急。

柳絮招呼他坐下,说:“没什么,就是着凉了,还劳你拿这么多东西来。等会走时给杜娟拿去,她需要营养。”

“家里都有,不缺她的。”

她嘱咐他:“好好待她,杜娟是个好女人,娶了她是你的造化。”

他点头:“会的,我会好好待她。”

在此之前,张耀昌听说了杜峰检举揭发叶尔康的事,“引诱女青年”是什么概念,分明把柳絮也给“败坏”了,这让一个姑娘的脸面往哪里放?他抱不平,截住回家路上的杜峰,一顿拳头打得他满脸是血。杜娟得知后心疼哥哥,说了几句柳絮的不是,竟然被张二反手就是一巴掌。直到这会杜娟才明白,不是什么话都能当着他的面说的,特别是更不能谈论柳絮半个不字。她知道柳絮像悬崖上的一朵玫瑰,张耀昌注定只能仰望。尽管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离谱的事情发生,但在张耀昌心中,柳絮就是纯洁无暇的女神,不容任何人玷污。挨了打,杜娟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泪眼婆娑地抵进他的怀里,“我错了,再也不会那样了。”霎时,张耀昌心被揪疼了,她肚子里还怀有他的娃呀,自己真是混透了,居然下那样重的手。他知道不该那样,亏欠地紧紧将她抱住,伸手轻抚她脸上的红指印,“疼吗?”她点头:“疼。都怪我,不该说那样的浑话。”

当然柳絮不知道这些,张耀昌也不会告诉她。

坐了不长时间,张耀昌就走了。柳絮让他代问杜娟好,他答应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柳絮不由感叹,有可能真正懂她的恰恰就是这个威猛高大的男人。只可惜和他无缘,没造化。杜峰根本不理解她温柔寂寞的心,更看不到她内心淡淡的忧伤。他看上的无非是她外在的美丽,他不知道她是凛冽的、清澈的,像冬天里的一泓清泉,奔流而下。他也不清楚,在她一股浸透骨子的傲气的背后,除了有理想,有追求,她也苦,也累。在柳絮看来,杜峰就好比那云雾,有风袭来,转瞬散开,了无踪迹。不得不说,杜峰是爱柳絮的,他的爱,是深沉的、封闭式的,他的心像个密闭的盒子,四周用蜡封好,无声无息。可他不懂得如何去爱,他的爱是深海里的鱼,孤凄、沉寂,他的爱也像天边的一朵云,淡淡的,看也看不清。当然这些都不是大错,至多有那么点小小的瑕疵。让柳絮忍受不了的是他的心胸狭小,更有他的软骨病,一个男人连那么点风雨都扛不住,何来气魄和胆量喊出: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静下心来,柳絮思来想去得出一个结论,在风雨飘摇的尘世路上,情感更合适于葬在美丽的人生季节,只有永不泛起也就没有了这般多的烦恼。恋情以痛苦的结局宣告夭折,她不想再澎湃了。

她有时也为自己的执着反思,如果不那么过分地崇拜那个智者,何来给他增添了让人用来羞辱的把柄,那样至少心会安宁一些。至于是不是爱,这似乎已经不重要了。只想把一切深藏起来,至多在闲暇时一个人品尝一番那无法排遣的酸楚与惆怅。说到底她还是对眷恋的那个人不能忘,也不该忘,不想忘,哪怕那不是爱情!

不能相忘的还有那首流淌在心里的《牧歌》,有谁是知音,懂得他琴弦下的诉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