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寻着青黑长袍,正面下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凶兽。身为九黎手下的元老重臣,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跨入殿内,面容冷肃中透出沉稳之气,目光看向南浦,无丝毫躲避之意。在他前后俱跟着怀悲城侍卫,其中断后的就是守卫官暮暮。
“拜见怀悲城主!”高寻不轻不重地躬了躬身,“在下奉尊座之命前来送一样东西。”
南浦目光冷然,站在阶上俯视高寻,负手而立。
高寻径自从袖中掏出一口银盒,开口对向南浦,打开来。
危楼防备地把剑横在胸前,下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精致的银盒之中,只见雕龙镶珠的真珠滚云冠静置于内,发出灿灿光华!
满室瞬间寂静。
忽然,议事殿里啸聚骤起,下一瞬高寻闷哼一声摔出五六米远,嘴里吐出鲜血来。接着眼前一暗,南浦已踩在他胸口,脚尖压着扣住他的脖颈。高压之下高寻都能感受到那脖子里一跳一跳股股流过鲜血的血管。南浦一对凛冽如箭的眸子毫无感情地看着他。殿里气压猛然下降,气氛凝滞,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南浦:“你们……”只说了两个字。
高寻苍白着脸,鲜血从嘴角流出。但他却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我们尊座知城主重情,请到了凌华海君后特邀您也往赤炎宫一叙。”脖颈上的压力又重了重,高寻咳出血来,“我们尊座的脾气想必城主也知道,咳咳……如果臣下没及时回去复命,不知道尊座大人会……咳咳,如何……处理。”
议事殿又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只见南浦面容冷峻扬腿一踢,高寻倏地向外滑出然后砰一声狠狠撞在门槛上。
一直站在一旁的危楼和暮暮心里讶异,此刻都噤若寒蝉,看着他们城主一身寒气地盯着高寻,连带整个殿里都如临寒冬!
高寻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咳嗽之间带出丝丝鲜血,显然伤及内脏。
“尊座邀您今日午时,赤炎宫见。寻常叙话,城主就不必带侍从了。不然……”高寻说到这将手里的银盒扔向前方南浦啪地接住,“凌华海君会如何,就不知道了!”
高寻说完,也不告辞,转身就走向殿外。
就放对方这么走了?暮暮上前一步:“城主?”
怀悲城主看着手里银盒中的宝冠。真珠滚云冠优美精致,灿烂得灼人。
“城主!”暮暮又叫了一声,急撇了眼外面,此时高寻已快化身离去。
南浦似是没听到,过了良久,才抬起头。
“先生。”他喊的自然是刚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南宫敬叔。
南宫敬叔叹了一声,风吹起了他灰白的长发和右边空空的袖管,衣袂飘然,如同隐世的仙人。
南浦躬身向南宫敬叔行了一礼:“先生!”
南宫敬叔道:“贤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南浦直起身郑重地看向南宫敬叔:“千年来,先生对晚辈一直关爱有加。当初若无先生,晚辈也不会创立这怀悲城。今日晚辈厚着脸皮再求先生一事!”
南宫敬叔恳切道:“贤侄请讲,若是老朽能办到之事,必定竭尽全力!”
南浦望着南宫敬叔缓缓开口:“九黎残暴不仁,向来视怀悲城为眼中钉、肉中刺。若今日晚辈一去不回,魔界之中还能与九黎相抗衡的唯有前辈一人。如晚辈身死,请前辈看在怀悲城千万百姓的面上,接任城主之位,统领三军、保城中百姓太平!”说完撩起衣袍、重重跪下。
“城主!”
“城主!”危楼、暮暮不约而同齐声喊道,见南浦跪下亦是跟着咚地跪下。
南宫敬叔面露不忍:“贤侄,你这是……”何苦啊!
南浦打断南宫敬叔的话:“先生知我苦衷。在下生死不论,而今忧心的唯有怀悲城,望先生成全!”说完下拜而来。
危楼、暮暮:“城主!”“城主!”暮暮的眼泪已在眼里打转。
南宫敬叔仰天长叹!
殿内外望,黑山白雪,寂寥如岁月。
“怀悲城乃贤侄你的心血所创,老朽既知你不易,更不可取而代之!然,今情况险急,老朽愿替贤侄守此城池,待贤侄归来,完璧奉还!”南宫敬叔言语间扶起南浦,一片恳切。
南浦动容:“有先生一诺,晚辈此去心中无挂!”他转过来道:“守卫官暮暮听令!”
“暮暮在!”
南浦:“你乃怀悲城守卫官,下辖三大都尉,职在拱卫城池。今我将军政二权交与南宫先生,你必得听服先生调遣、守土安民,不得有!”
暮暮脸上不甘,哽咽着道:“城主之命,暮暮不敢忤逆!但暮暮不懂,那云泽海君本与我魔界为敌,城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维护于她?现在又要孤身前往赤炎宫!暮暮不懂,难道城主真的要置怀悲城上千万百姓于不顾吗?难道整个怀悲城比不上那云泽海君一人吗?”暮暮的声音里包含质问和不甘,睁着一双泪眼盯着南浦。
南浦移开目光,拳头紧握,沉默良久。
终是没发一词。
暮暮心中失望垂下头来。然后便听到南宫敬叔一声长长的叹息。南宫敬叔今天已叹息了太多次,但这样的曲折,他能做的也只有叹息。
“……当年贤侄与云泽海龙女订有婚约,父母缔约、媒妁有言。对你们来说是弃城不顾对贤侄来说,不过是去救自己的未婚妻啊!”
高山之上冷风吹过,吹起南浦玄色的长发并飘曳的发带衣摆。城主府在高山之巅,霜雪压在了殿外梅树枝头。他侧过身,其余人只能看到他长睫掩映下的幽红星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