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有放弃和花枝丸的大战,拿起了瓷勺捞去。白胖胖的丸子在勺子里稳稳当当,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我撕咬了一小口,烫得不行。
旦殷如愿以偿地吃到了牛肉,笑得正春风得意,喝了口啤酒,更是云里雾里,哼起了小曲,倒不是什么流行歌,却好像是从前的一个汤圆广告:“买汤圆、卖汤圆,小二哥的汤圆是圆又圆,一碗汤圆是满又满,三毛钱诶买一碗,汤圆汤圆卖汤圆……”
喻叔感怀地说起其他耳熟能详的歌曲和广告词,杨文附和着也说了许多,譬如黑芝麻的、羊毛衫的,这样的朝花夕拾,即便是喻叔也不能免俗,毕竟他也算是个花甲老人。人们常说,人年老之后就喜欢回忆,其实我觉得,回忆这事情无关年龄,只要是幸福的过去,便常常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想起。毕竟,铭刻在心里的幸福回忆,不单单是记录过去,也能温暖现世。回忆着,回忆着,又仿佛能滋长那份幸福。这样健康的互动,人类的潜意识不会吝啬去做。
我咬着瓷勺子瞧着喻叔,儿时回忆里兜转着关于父母不甚明晰的记忆,而关于高高的柜子里常有的黑芝麻糊,小熊蛋糕的记忆却温暖而清晰。
每个下午阳光照进家里,妈妈会拖着地,让我自己坐在小板凳上玩。常常面前会摆上一碗香气浓郁的粘稠之物,乌黑黑地搅动于瓷勺下,一圈圈的涟漪满是幸福的形状,再配上一块小熊模样的蛋糕,细腻绵软的塞满小小的嘴巴,月牙的眼睛满是快乐的信号。
食物之于味蕾的记忆,仿佛有种额外的能量记述时光。可遗憾的是父母却淡忘在记忆的长河中,无法找寻。虽然妈妈常陪着我,但是年岁已久,便是连她的相貌也记不清,更不提半年难见一次的爸爸。
喻叔见我在看他,反看回来,挑眉说:“想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我放下勺子,皱眉低头看着火锅闷了一会,又瞧向他,要说的话酝酿又酝酿,终究是咽进了肚子里,只是缓缓道:“我想吃黑芝麻糊,还有小熊蛋糕。”
其实我是想爸妈,想问喻叔是不是我爸爸,想告诉他其实不是也没关系,毕竟我早就把他当作爸爸了,但是这个话题,喻叔从来都是回避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的,一旦提起总会不欢而散。这么多年我都不敢提,这一次仍然没能例外,可惜又不可惜。
喻叔好像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又好像没有,勉强的笑容掩映在蒸腾的水汽之后,顾自喝着啤酒,许久说:“黑芝麻糊买得到,不过你说的小熊蛋糕,现在没有蛋糕房做了。也就是普通的海绵蛋糕,想吃的话,明天让旦殷给你买回来。”
我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去。”
小时候被从孤儿院接回来,我只说起一次小熊蛋糕,外婆就知道是什么了,她说从前到隔壁镇上常买。她说过人对味道有种执念,这种执念是会遗传的。而那朴实而香浓的蛋糕味道,不单单我喜欢,喻家的人都喜欢,外婆喜欢,喻叔喜欢。其实不用外婆点破了,我知道外婆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便是喻家的人,而喻晴阳即使不愿承认,也难以招架外婆这样经年累月的暗示于我。
其实要想求证也很简单,拿我们的dna做个比对。可是连问我都不敢问,又怎么下得了心,有勇气做这种铁板钉钉的事情,万一不是呢?总觉得这样留一个希望,留下一个影子,比揭开真相更好。
我没有勇气去斩断自己在这个世上的羁绊,在这个世上的依恋,所以更明白许多常人难以理解的心境。
比如为什么动辄被自己的父母家暴的人,却不愿意与他们决裂。这样的帖子太多,看似理智的评论也太多,斥责着这些受害者为什么要纵容父母的暴行,为什么不分家独立。
他们并不理解,或者看轻了那份子女对父母的感情,有时候,这样的宽容看上去到头来在肉体上折磨了自己,其实,于他们来说心灵上何尝不是保护呢。
他们也许能够承受父母的打骂,却承受不了孑然在世的孤独与冷寂。所以,又为什么要强迫他们选择难以承受的事情?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落得合乎理智的处置,其实有的伤口从出现就注定会难以愈合,纵使愈合也会有横亘在肌肤上难看的疤痕。
人心,真的是很复杂的东西。
不要站在制高点去指责,去质疑,毕竟人往往无法做到感同身受,更不提身临其境。
这时奶黄流心包子蒸好了,杨文给我夹了两个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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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热乎乎的包子,吹着气,咬了一口,我笑着:“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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