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说的什么话。”杨子晴登时急了,“咱们是军户,义父在世的时候怎么说来着?武功这东西三天不练就荒废了。你不抓紧时间练功,将来怎么参加亲军都尉府的海选?!”
“我……”
杨真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他们一家是军户,杨逍去世得早,大明朝人分四户,子承父业,对于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说,当兵是命中注定的出路。
然而当兵也分许多种,能够加入亲军都尉府,成为拱卫天子的天武将军,掌直驾侍卫,在朝会、巡幸时随侍天子,在宫中宿卫时分番入直,这就是最好的待遇了。
而且,能够成为天子亲军,在他们这些平民百姓来说,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记得对门老马家的儿子,前年选上了天武将军(亲军都尉府辖下仪鸾司侍卫),下值回家时,几乎整条街都轰动了。老马家屋里屋外都挤满了人,大伙儿羡慕地摸着他那一身英武的飞鱼服,寒气闪闪的绣春刀啧啧惊叹;老人们个个夸他有大出息,给家里长脸;老马嘴上虽是谦虚着,眼里却酝满着浓浓的骄傲;姑娘、姐儿们被他瞧过一眼都红着脸垂下头,眼里几乎滴出水来。
然而对于杨真来说,这只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梦想。
原因很简单,亲军都尉府选士的首要条件,就是“取体貌雄伟、有勇力者充任”,可杨真却半点“勇力”都没。
谁让他是穿越者呢?
他已经穿越到大明朝一周了……
只不过和其他穿越历史的前辈们不同,他的前世只不过是个警校学生,一次同学聚会和人拼酒醉得不省人事,再醒来时已经到了大明朝,还成了这个叫杨真的十二岁小鬼。
但悲剧的却是,杨真前世虽说个警校生,侦查学、痕迹学、鉴定学、犯罪心理学等等成绩拔尖,可他的体能成绩是门门红灯——用老师的话说“脖子以下毫无用处”。
而更悲剧的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给他留下了完整人生记忆,却没给他留下什么武功。
只是这种事情,能和姐姐说嘛?
“……我知道了。”杨真只好安慰道。
※※※
当晚,总算好说歹说地服侍姐姐睡下,杨真却是辗转反侧。
父亲杨逍离世前已经把毕生的武功都传给了这具身体的原主,所欠缺的只是练习。
所以姐姐才会逼着他每天练功,毕竟在她眼里,亲军都尉府那是可天子亲军,用现在的话说那就是“中央警备局”,妥妥的“特警”,是“国家公务员”。如果能够进入这支部队,在普通百姓而言,可以说是一生都充满着荣誉感。
然而什么武功也没继承到的杨真,拿什么去练习?而且家里也没有什么武功秘籍之类的留下,就算想学也没办法。
难道还能告诉姐姐:“对不起,其实你弟弟早死了,现在的弟弟是山寨版,所以你也别逼我练功了?”
所以怎么办?
还有就是对面床上这个名叫杨子晴的女孩子,也很让他头疼。
人家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这种年纪放在自己那个时代,那是妥妥的小学生,祖国的花朵……
可她却过早地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自己怎么说穿越前也是个警校学生,结果跑到这副十二岁小孩的身体里,搞的现在居然还要一个小学生来照顾生活……
这未免也太丢堂堂穿越者们的脸了吧?
家里本就拮据,姐姐身体又不好,难道自己真要被一个小学生养着?
杨真幽幽地叹了口气,望着窗外越来越深的月色,一时思潮起伏。直到三更天才打了个盹儿,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
而半夜失眠的代价,就是第二天他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屋子里空荡荡的,没看到杨子晴,杨真披衣起身,刚走到院子里想活动活动筋骨,就看到年仅十三岁的杨子晴在吃力地挥舞着锄头。
如云的绣发被分成两束,交叉着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袖子高挽着,拿起屋檐下的工具去收拾善后。
杨真不由得有些感动。
杨子晴虽不是自己亲姐,但这个挂着“姐姐”名份的女孩子,却实在比亲姐姐对自己还要好。
然而她毕竟只有十三岁……
女孩的力气有限,园圃的活儿绝不会轻松,锄头刚开始还在她手中活跃挥动,可是没过多久,她就开始感到吃力了,只是依然咬紧牙硬撑着,因为用力而发白的指节几乎透出了青筋。
“姐,你怎么起来了?”杨真赶紧走过来,把锄头从姐姐手中拿过,“你的病才刚好……”
“花是娇贵的,一天不照料都不行,否则就卖得不好了。”杨子晴一边说着,一边伸出皎白如玉的手,把耳畔几丝弄乱的秀发捋到白皙的耳后,一边重新拿过锄头,加快手上工作的速度。
“那我帮你。”杨真说,转到屋檐下的拿起工具,不料才刚翻了一下泥土,就被杨子晴劈手把工具夺了下来。
“你又没做过园里的活儿,没得添什么乱?”她娇嗔地瞥了杨真一眼,“你看你,松个土把根都挖断了。”
“呃。”
“你有这功夫帮倒忙,还不如赶紧去练功呢。”
“可是……”
“别可是了。你好好儿练功,将来成了天武将军,姐就是再辛苦些,心里也是欢喜的。”杨子晴说着,吃力地挥起锄头又要接着干活,谁知就在这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头晕目眩,竟然害得她差点儿摔了一跤。
“姐……”杨真敏感的僵了脸。
“没关系,姐没站稳。”
擦了擦额际渗出的细密的汗水,杨子晴努力地在裙兜上擦拭着麻木的快要失去知觉的双手,然后返身回屋,不多时就取了把木刀塞到杨真的手上:
“不到太阳落山不许回家,知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