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逍连滚带爬缩到涂山身后,指着兔子不见的地方道:“刚才有只兔子,开口说话了!”
涂山看了看陆逍所指的方向,低头道:“山中精气充裕,精怪修炼百年,会说话有何稀奇?我让你的抓的螃蟹呢?抓了几只了?”
陆逍一摊手,发现螃蟹没了,一拍脑门,叫苦道:“一定是抓那兔子的时候丢了!”
“今天晚上你就在外面练我给你的剑谱,别再大呼小叫扰我清净,不然把你扔深山里去。”
涂山冷漠说完,关门进屋,独留陆逍在外。
要是平常,陆逍定要谩骂几句,但他有个原则,对他好的人,他便会加倍还回去,对他不好的,他绝不留情,该动手就动手,打不过骂也必须骂赢,多年来围观泼妇骂街,令他在口才上独树一帜,与人交锋起来,罕有败绩。
对于涂山,他是打心底里尊敬,不敢有半分忤逆之心,于是无奈地找了块空旷地,左顾右盼看看那会说话的兔子走了没,确认无误后,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本剑谱,上面写有大大二字侠剑
师傅这几月来教他识了许多字,其中最为强调的,莫过于这个侠字。
侠之意,便是奉天行道,善德仁勇,守心仗义。
陆逍这本侠剑,师傅说是归山师叔生前所著,最后还有一大章没有写完,他却已经身死。
陆逍不明白,既然归山师叔练的是侠剑,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他怎么想,也不愿相信师叔是那种人,那日夜晚师叔的音容笑貌还历历在目,那样温文儒雅的人,怎会在转瞬间屠杀洪武半门教众?
修的是侠道,行的是魔道?
最让陆逍不明白的,是师叔走之前,为什么要把最重要的佩剑留在了自己这里,以师叔的本事,若是有木剑在手,那洪武山就不只是被灭半门这么简单了,说不定就是满门尽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陆逍一连问了几个为什么,终是想不明白。
他翻开剑谱,捡了根枯枝,照着上面画的小人把式,有模有样地学了起来。
头顶皓月当空,池边白衣黑影。
一旁的草丛之中,探出一个毛绒绒的脑袋,好奇地看着池边白衣少年,眨了眨粉红的眸子,又把头缩了回去。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
整整三个春秋,寒来暑往,航坞山上,终日有一白衣少年闻鸡起舞。
三年,消磨了陆逍脸上仅剩的稚嫩,涂山整日传授心法,亦将他眼中戾气抹去。
此间少年剑星目,唇红齿白,再无当年地痞之气。
白衣涂山依在门上,手中拿着一柄玉箫,静静看着院外陆逍舞完一整套侠剑,眼中满是赞许。
“归山啊归山,你果然有眼光,这继承人选的,真令我眼红。”
轻轻呢喃一句,涂山进屋取了一本古籍,走出屋外,喊陆逍过来。
“这是妖鬼录,记载有古今百鬼千妖,你拿着,日夜背诵,直到倒背如流为止。”
陆逍接过古籍,随手翻了翻,收进怀中,说道:“师傅,怎么突然给我这个?”
涂山负手道:“你侠剑初成,唯有最后一章御剑九式,归山还没来及写,须得你自己去琢磨,侠剑与我剑道不同,在剑法上我已经没有别的东西可以教你,从今以后,我会教你如何斩妖除魔驱鬼,秉承归山遗志。”
涂山看着陆逍手中木剑,又说道:“此剑是你归山师叔至宝,乃是千年桃木历经雷劫的余枝铸成,是五阴之首,驱鬼斩妖有了它,事半功倍。”
陆逍拿起手中木剑,剑柄有一幽蓝宝石,发出淡淡亮光,似在诉说些什么。
当年归山师叔把剑留在他家,是早有预谋。
陆逍从师傅口中得知,当年他是收到归山师叔的来信,才会匆忙赶来。
傅归山早有觉悟,此行上山,便是一去不回。
他见陆逍是三气一体只身,便写信告知涂山侠剑剑谱的位置,同时留下木剑在陆逍家中,恳求涂山能替他培养这位仅有一面之缘的徒儿。
时隔多年,傅归山当晚容貌,在陆逍记忆中日渐模糊,只是那些话语,却如雷动,时时刻刻警醒着他。
男子汉大丈夫,除了父母师傅,谁都不准跪。
有人欺负你,那便打回去,打不过就跑。
男人须得护着身边女人,对心爱女子,休得负她,伤她,有了危险得拿命护着她。
心智愈加成熟的陆逍回想起这些,才知当年归山师叔的苦心。
傅归山不是魔头,他是侠士。
师叔他赴死前,已将信奉之道,都说给了自己。
陆逍常问白衣涂山,归山师叔为什么要屠杀洪武教众。
涂山总是摇头,三个字,不知道。
陆逍明白,涂山一定知道,他常常看见涂山坐在师叔的坟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有时吹箫,有时自语。
长久以往,陆逍也就不再问了,天下都说师叔是魔头,只要自己觉得不是,那便够了。
紧握手中木剑,陆逍心中暗自发誓,定要将师叔的遗志传承下去。
今年的清明,格外冷。
淅沥小雨,航坞山上,一片泥泞。
两白衣撑伞立于山顶,面前,是一座孤坟。
“口诀,给归山说一遍。”
“天地无义,乾坤有道,两仪生四象,借法司阴阳。”
“我已没什么可教你的,你即刻便下山去京都找一人,兵部尚书李严,你把这支玉箫给他,他自然明白,他会带你进兵家修习兵法。归山的剑,我暂且保管,一年后,你回这里找我,我再将剑还你。”
“师傅。。。”
涂山转身看着少年道:“陆逍名字,不能再用,你在兵家时,需叫陆双。
陆逍点头,“知道了,师傅。”
“此次下山,直达京都,不准回洪武。”
陆逍愤然抬头,“为什么!”
雨势渐大,航坞山上,云雾飘渺。
“因为你叫陆逍,是魔头傅归山的徒弟,是我剑妖涂山的徒弟!有多少人想致我于死地?若是被人知道你是陆逍,你能有命活?我知你报仇心切,但还不是时候,等你真有那能力的时候,我亲自随你前去,如何?”
陆逍紧握双拳,重重点头。
陆逍退出伞下,双膝跪地,给白衣磕了三个头。
“师傅,徒儿告辞,您保重!”
白衣涂山淡淡笑着,“去吧,人间的风光,可比这山上好太多了,你玩心重,切勿忘了正事,莫要进那赌场春楼,我给你的银两,只够你吃住。”
陆逍再磕一头,起身离去。
“如玉。。。记得,别相信女人。”
陆如玉回头,白衣早不见了身影。
雨过天晴,航坞山上,鸟语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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