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个绿色的小火球拖曳着尾巴,砸在了石柱上,溅起了不少火星。这根石柱通体黝黑,尤其是中间向内凹陷,布满了皲裂的痕迹。
“一千个……够了没。”距石柱不远处,蒂梵张大嘴,伸出舌头喘着粗气。他白色的毛皮下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一滴落在爪尖就仿佛遇到高温,化作蒸汽升腾飘散。
“嗯……最后一百个的质量和威力都下跌了不少,一般般吧。”蒂梵身后走出一个佝偻的祭祀,他头上戴着一个镶着金边的单筒镜,将左眼包裹在内,手上攥着一把试管,里头装满了不知名的粘稠液体,“来,快把药剂喝了,待会就能恢复。”
鼠人释放法术,和世界上大多数种族一样,依靠的是天地间自然元素凝练、散发出的“气息”,如风一样涤荡于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俗称“法术涌流”。依时间、地点不同,法术涌流强弱差异悬殊,再加之个体利用水平不一,真正释放出来的法术威力也参差不齐。而鼠人得天独厚的优势在于,能够对次元能量进行利用转化,增强环境内法术涌流的强度。
蒂梵超乎常鼠之点在于他对法术涌流的亲和度极佳,能敏锐地捕捉到周边环境里每一个涌流因子,转化到自己的法术当中。但毕竟实力不足,贮藏能量的“涌流池”还不够深,在释放完一千个小火球后,他也快“枯竭”了。
“能不喝药不,我歇一歇就成。”蒂梵看着往自己脸上凑来的一根根试管,以及里头不停冒泡的浑浊液体,脸色十分难看。老祭祀桀桀的笑声在他耳朵里,简直是催命曲。
要说钟楼这一众祭祀中,他最怕的是谁,不是凶神恶煞的红鼻子“灵嗅”桑纳,而是面前这个装束怪异的鼠人,“药师”梅迪森。
梅迪森是祭祀中最不合群的一个,也是最古怪的一个。他不像其他祭祀那样,整天捧着次元石、吟唱诡秘的咒语,而是整天看着一口坩埚,翻着一本发黄卷边的“配方簿”,熬煮着不知什么东西。
因为梅迪森闲,在熬药之余再无他事,所以蒂梵每天的魔法练习都由他照看监管。自然,蒂梵也成为了他唯一的药剂试验对象。
红橙黄绿青蓝紫,几乎每一种颜色,蒂梵都在梅迪森的试管里见过。不得不说,有的时候他熬出来的药还挺好看,但大多数时候,摆在自己面前的都是这样一管浑浊而黏稠的玩意儿。
至于味道,不必多提。连鼠人强悍的味觉与肠胃系统,都难以承受。每每入口,那种苦涩酸爽以及灼烧感都能让蒂梵叫苦不迭、上吐下泻。但梅迪森似乎乐在其中,用透过单筒镜的冷冽眼神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仔细抄写在那本手记上。
“来,今天的药我用了一两成年雄性蝎尾狮肾、半颗去苞母夜莲籽、四分之一卡斯诺雪巨魔蛋还有……”梅迪森一本正经掏出“配方簿”,另一只爪子里的试管却送到了蒂梵的嘴边。
“打住打住,雪巨魔蛋是什么?雪巨魔难道除了胎生、还有蛋生的?”蒂梵把头扭开,竭力躲开面前那个散发着浓郁气味的管子。
“桀桀,你身上不也有嘛……”梅迪森眼神锐利,透过单筒镜往蒂梵的下面扫去,“要不是鼠人的分量不足、药效不如巨魔的好,用来熬一熬倒也不错。”
蒂梵感到自己身上那层薄薄的裹布被这个老鼠人看穿了,他也于瞬间明白了这个药方的内容,心里一阵寒战:该死的老东西,加什么不好,净拿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来熬药。熬也就算了,还天天逼我喝!
虽然内心千不情万不愿,但他表面上还是挤出了一个鼠人的标准微笑嘴角咧开、啮齿微露:“梅迪森爷爷,您看我今天死里逃生,都这么累了。角鼠神在上,今天就别喝了吧?这么好的药,给桑纳爷爷喝也不错啊……”
“小家伙,就是看你被次元能量整得够呛,我才特意熬了这管药,此药采寒性、阳性之活物熬制,如果有效,可以把你体内残留的次元能量逼出来,”梅迪森吐字慢条斯理,但却丝毫没有话语中那么和蔼可亲,“另外,给桑纳没用,他的水平还用不着喝我的药。”
“如果有效”四个字如同棒槌,敲得蒂梵心里很是慌张。上一次从梅迪森祭祀口里蹦出来这四个字,还是一年前。那管猛药喝下去足足让他从早到晚吐了一周,差点没把小命交代,最后只变作了梅迪森笔记上的一行字:用药失误,副作用强。
“不……不不,还是算了吧。”蒂梵连连摇头,余光却在观察身后的环境,快速思考着逃跑路线。
“自己喝还是我帮你,选一个。”梅迪森见蒂梵这般慌张的窘状,仍十分镇定,他很清楚,自己的药剂试验对象从来逃不出掌控范围。与此同时,单筒镜上开始闪烁起阵绿光。
看到镜片折射出的绿光照在自己脸上,蒂梵已是心如死灰。梅迪森有一绝,便是他能通过左眼释放法术,再经由特殊材质的单筒镜加持,随便放个火球,分分秒就能把自己变成碳烤活鼠。
“咳咳……”蒂梵吞了一口唾沫,缓缓接过试管、凑近嘴边,稍微抬起一个倾角,让一小丝药剂流到自己的舌头上。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之后自己的惨状了,不由得紧紧闭上双眼。
嗯?似乎……似乎并不难喝?
舌尖的清冽与甘甜让蒂梵有些难以置信,这管浑浊而冒泡的液体,第一嘬的口感竟好的出奇!
第一口、第二口,第三口……每一口的口感与味道都有些许不同,蒂梵甚至还品出了其间的层次感:第一口清冽甘甜、第二口细密软糯、第三口甘醇浓烈。他不由得想到人类社会里“酒”这种东西,也许人类喝酒,就是这种感觉吧!
角鼠神在上!要是梅迪森每一次都能熬得像今天这样有水平,自己也不至于那么抗拒。蒂梵心里想着,眼睛已舒爽地眯成了一条缝。他摇晃试管,恋恋不舍地将最后一点残留的药剂收进肚里。
另一边,梅迪森蹲坐在地,早已摊开了笔记,认真观察着蒂梵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