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这踯躅不定之时,左督御使王申,却突然转而启奏了另外一事。
王御使称,三年一度的春考,早在二月初便该开启逐层考课,今年已至月末,却迟迟搁置不提。
为此,东凌大小官员亦是忧心忡忡,心神不宁,对政务大为不利。
王御使如此一番义正辞严,重臣们虽在心底里暗骂一声多事,面儿上,却俱是痛心疾首,便有朝臣趁着这个当口提起了赋闲在家已两月有余的宁王爷,毕竟,那是年前天恒帝金口御封的春考巡检使。
天恒帝轻飘飘地扫了王申一眼,那王申却是腰杆笔直,一身正气凛然。天恒帝一笑,待朝臣的议论告一段落,才慢慢悠悠地叹道:“啊多亏了王御使的提醒,朕竟是把此事给忘了。”
转而又正了脸色,在众臣脸上扫了一圈儿道:“你们一个个号称朕的肱骨,平日里只喊着鞠躬尽瘁,却连这等大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实属失职!”
一句话下来,朝臣们呼啦啦跪了一地,嘴里喊着请皇上责罚,心里却在暗暗叫苦,皇上您老闭口不提的事,咱们哪敢贸然开口?若是一个不巧,撞着了您的痛脚,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罪过?
皇上却放着一地的重臣不管,又骂起了宁王爷:“这个宁王又是怎么回事?朕封了他春考巡检使的差事,他便该早早来领差,这两个月来他都在做些什么?哦!游山玩水、寻欢做乐!他是不是把自个朝廷命官的身份都浑忘了?”
这一番指责落地,朝臣们又有人暗里腹诽,宁王被夺了户部尚书的职,就没了上朝的资格,便是想跟您提个醒履个差,也得经由王府司职向上一层层的递折子,递了折子经由中书省,还不一定被送到您手里,便是送到您手里,也不一定您就拿出来议。这说来说去,还不是您老一句话。
对于天恒帝在朝堂上的怒气,身在国色天香园里为雪妃做画的宁王爷,自是无感。
此时,仲春将过,季春尹始,正是牡丹含苞待放的时节。王雪凝一袭素白雪绡纱的襦裙,坐在各开不开的牡丹花苞里,含羞带怯的微低了头,一双眼却是脉脉含情地勾着执笔作画之人。
凌楚寒照旧一袭黑袍,宽大的腰身也不束带,与那半束不束的长发一起,被春风撩着,起起落落的,生生把一袭肃穆黑袍穿出了疏懒狷狂。他衣袖略宽,只得一手执笔,一手捏着衣袖,目光在对面的人物与画稿之间徘徊,微蹙了眉,似是对自己的作品不甚满意。
王雪凝简直看得痴了,眼前这个为她作画的男子,可是她一见倾心的良人,她为他放弃了太子侧妃的尊荣,为他长跪坤定宫,为他做再多的事,也心甘情愿。如此美好的男子,注定便该是她的,她会让他,只属于她。
远远地走来一个湖绿衣裙的侍女,待走至近前,悄悄停了脚步,却拿眼神瞧着王雪凝,欲言又止。
王雪凝眼角余光瞧见了她,微微开口道:“说吧。”
侍女翠儿拿眼描了专心作画的宁王一眼,咬了咬唇,思索着要挑着哪一段来报,王雪凝却已经不耐道:“照实说便是。”
语气中已有愠意。
翠儿不敢再思忖,便道:“御使大人遣人来传话,说今日朝堂上,皇上下了口谕,责令咱们王爷领巡检使的差事,头一个便要前往河南山东两省水妖出没之地,将那阖户失踪的案子查实清楚。”
王雪凝一听,倏然而起,蹙眉道:“不是交待伯父只提那春考之事,怎么又扯上了水妖的案子来?”
翠儿自知此话并非对她所言,便行了一礼,退了开去。凌楚寒却不慌不忙的搁了笔,抬头瞧了瞧天色,道:“想必父皇的旨意就要到了,本王先去更衣接旨。”
皇上的旨意却非王申传话过来的那般,只有一句口喻:南书房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