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见她开始说不识得他师父这又改口说是他师父的朋友,感觉此人颠三倒四不足为信。然而他又诧异此人说的丝毫不差,除了师父的朋友不会有人能说出他的来历,心想弄不好真是师父的忘年之交。
他想不明白其中因果就只好信以为真了,况且这袁姑娘心地单纯直来直往看起来也不像坏人。
沈非面带浅笑道:“既然是家师的朋友那再好不过了,我初次出谷走动正感无趣,得遇姑娘真是有幸,还请姑娘不要嫌弃菜薄酒淡与在下共饮几杯。”
说着便大方的为袁香衣斟了杯酒。
袁香衣也不推辞,举起酒碗抿了一口,道:“我与你师父相识已久属同辈之交,如此算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叔呢。”
沈非知她是故意揶揄,笑答道:“如叫师叔可要把姑娘你叫老了,恕在下无论如何是开不了口。”
说着抬起酒碗与她干了碗酒。
他本是心胸坦荡豁达之人,好于结识朋友,而袁香衣也是大方不拘小节之人,虽然二人之间有些许疑惑但转眼之间便就熟络了起来。
两人一边吃着酒菜一边闲聊叙话,袁香衣讲着江湖趣事,说得唾沫横飞,其中多半也是听别人说的,然而沈非初次见到外人却也听得津津有味。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酒到碗干,不觉已至傍晚。此时酒客早已又换了一批,桌上燃起新烛,菜吃了大半,酒也喝光两坛,袁香衣面带红晕,沈非也是目光迟缓。
袁香衣举碗抿着酒,含糊不清道:“你何日需到阴爻山赴约?”
沈非盯着酒菜大着舌头说道:“邀柬上说是五月初三会于阴爻山。”
听闻此言袁香衣怔了怔,接着扶着桌沿哈哈大笑起来。
沈非见她笑得前仰后合感到莫名其妙,以手支头满心疑惑看着她。
笑了半晌袁香衣止住了笑,说道:“师叔我请你办件事可好?”
沈非摆手道:“本来袁姑娘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明日便是五月初三不可误人约期。”
袁香衣又是哈哈大笑,直到笑得喘不过来气,说道:“你可知道约期不是五月初三,而是五月初五端阳节,你被邹玄那老头子糊弄啦,也就你想不明白其中关节。”
沈非连忙摇头道:“怎么可能是五月初五,邀柬上明明写的是五月初三,黑纸白字我还能看错不成,你莫要骗我给你办事说约期不对。”
袁香衣也不着恼,慢悠悠道:“那我问你,邹玄老头子是哪年闭的关?”
沈非答道:“邹子闭关二十年卜问天下事谁人不知。”
袁香衣道:“阴阳五行神鬼之术最为看中时辰对吧,多一刻不可多,少一刻不可少。”
沈非点点头。
苏念继续说道:“那邹玄是二十年前何日闭的关呢?”
沈非随口答道:“自然是二十年前的五月初五端阳节闭的关……”
他话说一半便明白了过来,喃喃自语道:“是二十年前的五月初五闭的关,所以理应今年五月初五出关,阴阳术士最为看众日子时辰,他没出关何以会与我会面?”
沈非眉头紧皱低头沉思。
袁香衣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过了半晌她手一扶桌沿,身子向前倾了倾缓缓道:“邹玄料定你来此会遇到我,也料定我总会说服你帮我办这件事,所以便把邀柬日期提前两日,好让你提前赶来不至于误了约期。”
沈非越想她的话越觉得有理,问道:“不知道袁姑娘让我帮你做什么事……我师父从小告诉我,凡事有可为有可不为,杀人放火的坏事我可是如何也不会做的。”
袁香衣轻啐一口,道:“谁稀罕让你杀人放火的。”
她眼睛一转继续道:“前几日我在街上行走,见到一伙人在追赶一个姑娘,那一个柔弱女子怎么能跑的过那些虎背熊腰的大汉?结果跑出去没几步就被捉住了,任凭那姑娘如何求饶说狠话都没用。我本是女子,最看不得其他人欺负女人了,只是你师叔我没什么武艺,只好悄悄的跟在后面,看看他们把她绑到哪里去。最后跟到一所山庄中,那些大汉绑着那姑娘一拥而入,隐约听到说是把她关到柴房里,然后就没有声响了。不知这姑娘要受怎么凌辱,所以想让你帮我……”
她还没说完便见沈非蹭地一声站了起来,脸带怒色说到:“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强抢民女这还了得,你快领我去,咱去评评理。”
苏念没想到他这么大的反应,兀自发愣,喃喃道:“其实也不算光天化日,他们晚上绑走的……”
沈非怒上心头哪听到她言语,向桌子上掷了几两碎银子,扛起包裹拉着她便出了门。
他自小嫉恶如仇,师父也告诉他男人行走江湖要行侠仗义,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所以一听此事怒气上涌借着酒劲便要找他们麻烦去。
出了店外他一把将袁香衣按在了马上,然后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在两马屁股上抽了两鞭子,伴随着二更锣声两骑绝尘而去。
袁香衣想要解释这不是自己的马已是不及,转眼间已经奔出去数里。
夜色朦胧薄雾透过衣衫微感凉意。幸好这座小城城墙早已破败,只剩下断壁残垣,两人一盏茶时间便出了城。
靠着袁香衣指路两人来到东山野外,遥见半山深处一座山庄倚山而建,耸立的楼阁亮着昏黄灯光,门口灯笼隐没在树影中,显得神秘又阴寒。
沈非一见这山庄形貌便觉得不是什么好地方,猜想里面定然住着邪佞之人,轻踢马腹慢慢向着着山庄走去。
他行了两步不见袁香衣并马而行,回头一看见她在十丈之外徐徐前行,于是驻马相候。
待袁香衣走近,沈非见她面带忧色眉目低沉,眼中隐隐含泪似有心事,正欲出言相询,袁香衣却先开了口。
只听她低眉垂首言道:“沈公子,小女子不懂武艺,公子前去救人恐有拖累,不如你我便在此地分别吧。”
沈非一怔,认识这半日从没见她如此女子姿态,说要分别他还有些不舍。
然而难舍之情怎好说出口,他勉强一笑问道:“那你不见见那被绑的女子了?她要是问起如何知道被关在这里的,我可不知道怎么说。”
袁香衣望了他一眼,低眉道:“公子能言善辩自会同她解释,小女子就此拜别,愿公子凡事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说完盈盈一拜,转身踢马而去。
沈非望着她远走的背影心中一阵失落。
然而他却不知袁香衣难舍之情更甚于他,她心中的秘密此时的沈非是万万无法了解的。
袁香衣其实早已认识他多年并且芳心暗许,刚见面时觉得还有半天相聚也不觉如何,如今到了分别之时却是愁上心头。奈何此时非走不可,她只愿立刻离去,不愿在沈非面前表露心事留下情泪。
至于袁香衣何以识得沈非,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纠缠瓜葛,后文便知。
沈非一只手伸出去想叫住她,可是手伸在半空话却说不出口。
他怔怔的看着袁香衣慢慢远去,冥冥中有种感觉以后便见不到这顽皮的袁姑娘了,顿时心中一阵酸楚。他望着袁香衣身影成为一个黑点,才想起来没有跟她道别,悔恨的叹了口气转身向着山庄徐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