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99章 土匪老娘(1 / 2)汉睥天下首页

老秋的雨,细密如雾,绵绵不绝,透着渗肌入骨的寒气,摧残着宁黄不落的树叶。

灰暗的雨雾中,一辆马车在泥泞中,缓缓而行。蜷曲在蓑衣里的史玉柱双目无光,漠然地望着车外这苍凉的田野,满心悲伤。

家宅,变成了废墟章都,变成了死城,除了驻守在那里的一旅齐军,看不到一个章国人,家人的消息,更是无从打听。

他只能放弃寻亲的打算,随着罗大树和林雪亭奔向方国。

道路两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荒原,半人多高的野草已经变得枯黄,犹在雨中挺立不倒,再也看不到昔日那沃野良田、麦苗青翠的景色。

章邵两国东部的二百里,已经归划了齐国,而西部的三百里土地,已成无主之地,还在等待着新的封主。

这片无主之地,东西三百里、南北上千里,人口全被齐军掠走,只剩下了断壁残垣、荒原野兽,连个人影都难以见到。

罗大树的脸上,也充满焦虑。章国既成废墟,估计方国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家人能遁入大山,逃过兵祸。

罗林两家并不住在都城,而是随军住在西北境的军营外。那里北临汉河、东临邵境之内的神鹰山脉,只要进得了山,就有机会逃生。

雨雾太浓,直到离山百丈,赶车的林雪亭才看清了前面的山林。他拉住缰绳喊道:“柱子,前面是什么山!”

史玉柱从车中站了起来,四下看了看,说道:“是金鸡岭,过了这道岭,北面就是邵国了。”

罗大树也从蓑衣中钻了出来,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说道:“这天也看不到日头,估计快到午时了,要不咱歇会儿吃点东西再走。”

史玉柱却道:“二哥,咱得抓紧赶路了,这段山道过山穿林,野兽横行,盗匪出没,须在天黑之前走出去才行。”

林雪亭笑道:“野兽来了正好吃肉,至于盗匪么,从你们章都走过来,除了几队齐兵,咱哪见过两条腿的人啊。”

罗大树不敢大意,跳下马车,解开了拴在车后的缰绳:“不管是人是盗,遇上了总是麻烦,三弟,咱俩骑马,加快脚程。”

山道越是向上,雨雾越发浓密。到了坡顶,更是满眼雾气,目难及十丈。

山坡一道接着一道,连续越过了九道坡,走在前面的史玉柱喊道:“前面就是大下坡了,林兄弟拉紧车刹!”

车刹就是吊在车下的一根横木,刹柄装在前面的车辕上。刹柄一拉,横木贴紧了车轮,发出连绵不断的刺耳声。

刺耳的刹车声中,三人顺着陡峭的山道,小心翼翼地走了大半个时辰,终是下到了山底。

刺耳的声音终是消失了,连马蹄声都显得动听了许多,雾中的流水声、鸟鸣声也变得清晰起来。

林雪亭松了口气:“柱子,这山也过来了,该让马也歇歇脚、饮饮水了吧。”

史玉柱道:“金鸡岭才过了一小半,我记得前面有座小石桥。过了桥还有一个村子,到了村里再歇。”

过了石桥,道路变得平坦起来,三人快马加鞭,向前奔去。

满是泥泞荒草的路上,悄无声息地弹起了三道绳索,奔跑在前马匹突然向地上栽倒。

“小心!”

“有埋伏!”

马上的罗大树与史玉柱一按马背,凌空跃起,哪想半空之中也有绳索,两人被绳索一拦,齐齐跌落在地。

两人跌落在地,一边跃身,一边拔剑,可惜未等二人起身,空中便落下两张大网,将他俩死死罩住。挣扎中,两边冲来十几个人影,枪尾猛戳,点住了两人的数道大穴,让其动弹不得。

驾车的林雪亭武功最低,听到前面的惊呼,他扔了缰绳,扭身抽剑,剑未出鞘,一张大网兜头罩下,将他生生拖下了马车。

拿下了三人,雾中传出了阵欢呼声:“又逮住了三条齐狗!”

“二当家的快来看,车上粮食不多,黄金有三袋子啊!”

“二当家的,这三个齐狗怎么办?”

雨雾之中,走出一名精壮的男子,他爬到车厢上看了看,大声喝道:“马车藏到芦苇丛中,东西驮到马背上,回山!”

一听这二当家的说话,瘫倒在地的史玉柱瞪大了眼睛,这熟悉的声音不正是老爹的侍卫长萧大海么!

史玉柱急得满头大汗,可惜穴道点得透筋穿骨,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动不了身体,只能不断地眨眼。可在这雨雾之中,他眼睛再大,那二当家的萧大海也看不到。

一名匪徒问道:“二当家的,这三条齐狗怎么办!”

萧大海道:“雨天路滑,带上麻烦,拖到河边,给他们一个痛快!”

匪徒拖了三人便向河边跑去,忽然一枚金黄的方印从罗大树腰间落下。后面的匪徒弯腰拾起,贴近眼睛一看,大声喊道:“二当家的,咱们立功了,这齐狗还是个大夫呢!”

萧大海一听,喝道:“慢着,什么大夫?”

匪徒呈上金印,萧大海接在手中一看,笑道:“哈哈,还是个下大夫,正好用来祭典大人在天之灵。弟兄们,把他三人送到灵堂去,让夫人亲自动手!”

金鸡岭上,密林如浪,虽是落叶的季节,但一片片墨绿的松林,仍让这连绵起伏的山岭充满生机。

主峰南侧,绿松掩映之下,散布着十几座不起眼的草棚。草棚的最北端,是一个不大的洞口。洞口不大,洞里却是宽阔空旷,约有半亩大小。

地上的石坑中,松柴燃得正旺,坐在火塘边的中年妇人,一边拨弄着柴禾,一边凝眸沉思。

她一身素衣,腰悬长剑,皱纹略显的脸上,流露着淡淡的哀伤,但却遮不住她那坚韧与不屈的气质。

跳动的火焰,驱赶着潮气,却驱不走她心中的忧愁。她曾贵为中卿之妇,一战之后,夫亡子死,一家人剩下的全是女人,她与两个儿媳同时成了寡妇。

洞中传出一阵婴儿的哭闹声,她抬头看了看给孙女喂奶的大儿媳,暗暗叹道:“唉,一门三寡,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洞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浑身泥浆的年轻男子来到洞口,大声喊道:“禀报夫人,二当家的抓回来三个齐狗军官,已经押到灵堂,请夫人前去血祭!”

“干得好!”夫人将手中的柴禾一扔,腾地站了起来:“去西山找到玉娇,让她马上赶到灵堂!”

“小人遵命!”

夫人紧了紧腰上的长剑,抓起斗笠戴在了头上,一瞬之间,便从哀婉伤感的妇人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匪首:“灵儿、玉儿,随为娘去灵堂斩杀齐狗!”

夫人大步迈出了洞口,两名少妇匆匆整了整衣衫,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灵堂,是间低矮的草棚,傍着凹陷的崖壁搭建而成。棚中石壁之下,石条搭成的供桌上,摆着十几个灵牌。正中的木牌上书几个大字:史氏烈祖烈宗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