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齐都的这条南北大道，在行商的口中称为茶草道。意指此道南起盛产茶叶之地，北达辽阔草原。

从齐都沿茶草道向南四百余里，便进入了二等公国潘。潘国多山多水，道路崎岖，森林密布，匪患久治难除，也是茶草道上最为凶险的路段之一。

进入潘国之后，蝙蝠几人倍加谨慎，朝不冒行，夜不露宿，平平安安地越过了潘国国都。

这天中午，四人下马驱车，爬上了一段长长的漫坡。站在坡顶向南一看，满眼都是连绵不绝的大山，路边的一块巨石上写着模糊的字迹：山中有匪，行要结伴。

安泰嘎嘎笑道：“土匪要是有马就好了。”

上千里路走下来，马匹瘦了好几圈，马力下降，这四人一直都在琢磨着换马。

黑鹰却是手指山下说道：“那里好像有人家。”

山凹里冒出了一缕青烟，象是农家在烧火做饭。蝙蝠看了看，说道：“走，正好过去弄点吃的。”

下到山谷，那缕青烟仍在空中飘飞，但生火的，却并非什么农家，而是一座孤零零的客栈，院门旁边挂着一块破木板，写着四个大字：迎来客栈。

见有人来，院中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子，热情地挥舞着汗巾：“客官打打尖吧，山里有土匪哟，不如在小店一边吃饭一边等着再凑上几人结伴而行。”

安泰喊道：“那就快快备饭，把马也都喂饱了。”

这妇女上前接过蝙蝠手里的缰绳，扭着身子喊道：“当家的，来客人啦，赶快出来喂马。”

“来啦，来啦！”屋里跑出一个精瘦的男子，接了安泰手中的两匹马，不经意地在那驮马背上的褡裢上按了按。

四人房中坐定，妇人提了茶壶，一边倒水，一边热心地说：“秋风凉了要贴膘，小店早上刚刚宰了两只羊，几位客官要不要喝点羊汤暖暖身子？”

安泰说道：“喝汤顶个屁用，吃羊肉！”

妇人笑道：“好，就依客官，羊汤算俺送的。”

妇人转身来到了厨房，脸上乐开了花，见男人进屋，她压低了声音说道：“当家的，这两辆车、四匹马得值不少钱呢。”

精瘦男子把声音压得更低：“马算什么，那褡裢里面都是整块整块的金子，咱发财了。”

女人激动得浑身乱颤：“这桩生意要做成了，大当家的得重赏咱了。”

精瘦男子说道：“等人赏不如自己干，眼下又有金子又有马，待放翻这四个傻蛋，咱到山外接上孩子远走高飞。”

“嗯，就听当家的。”妇人从灶后摸出一个陶瓶，拧开了瓶塞：“那这回就把药量加上一倍？”

精瘦男子说：“最后的买卖了，留它做甚，全都放进去。”

妇人拿起小瓶就要向锅里倒，正在切肉的男子却一把抓过了小瓶，说道：“羊汤盛到盆里再放药，锅里留一些，咱好吃饱了赶路。”

这妇人从锅里盛了一盆热腾腾的羊汤，刚刚抓起小陶瓶，只听房门砰地一声响，两道寒光一闪，一道射中了妇人的胸口，一道没入了男子的眉心，这二人惨叫一声，仰身摔倒在灶前。

这美梦在心的夫妻二人死都不会想到，此前的一番对话算计，早被蝙蝠听得清清楚楚。

黑鹰上前踢了踢了两具尸体，蝙蝠却是将那小陶瓶拣起，寻了木塞盖好，揣进了怀里。

两人将羊肉羊汤重新验了一番，确信无毒之后，才端到了外间。

安泰手持长剑，紧张守在厨房门外，姬东方更是战战兢兢，手中的长剑抖得银光乱闪。

蝙蝠将一盆羊汤往桌上一放，笑道：“这点道行也敢做强盗，简直是找死。”

安泰这才抻了抻脑袋，抓起一块羊肉塞进了嘴里：“嘿嘿，早知他如此不堪，不如给俺练练手呢。”

蝙蝠撇了撇嘴：“行，下一回归你。”

四人饱餐一顿，又将剩下的熟羊肉全数装进了提篮。安泰提着羊肉，打着饱嗝，说道：“肉是挺香，可惜没弄到马啊。”

蝙蝠笑道：“你那鼻子睡着了吧，去屋后看看。”

安泰跑到屋后一看，果然拴着两匹健壮高大的骏马。他牵马来到前院，忽听蝙蝠喊道：“安泰，快点，你陪姬大哥快走！”

安泰不明就里地问：“出什么事了？”

蝙蝠急道：“北山有几个骑马赶路的，我和黑鹰留下，再弄他几匹马，你们到南山坡上等我们。”

北山坡上奔来一溜马队，马蹄飞扬，腾起一片尘烟。马上的五名青衣骑者，个个风尘仆仆、满脸疲惫，正是从齐国赶往王都的信使。

信使由青衣卫下大夫何真亲领，足见信之重要。五人不敢耽搁片刻，接到五百里加急的信差之后，他们一人双马，两天之内便跑出了上千里。

何真大声喊道：“弟兄们，山下有人家，咱们下山吃饭，歇上一会儿。前面坡陡，把马放慢些，小心失了前蹄！”

一名青衣卫喊道：“大人，这石头上有字，说山里有土匪！”

何真笑道：“咱堂堂的青衣卫士还怕什么土匪，真要遇上了，还不知是谁抢谁呢。”

马队小跑着下了山，来到冒烟的房舍一看，几人大喜：“哈哈，竟然是家客栈，大人可得破费了。”

“弟兄们只管放开肚皮吃，咱这趟差事虽苦，可路费却是花不了的。”

何真跳下马来，将缰绳甩给了手下，大步迈进了院门：“伙计，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老子报上来！”

一名腰系围裙、手提菜刀、脸色黝黑的少年走出房门：“客官，小店别的没有，只有热腾腾的羊肉和香喷喷的大饼。”

何真打量了黑鹰一眼，问道：“小家伙，你家大人呢？”

黑鹰道：“俺爹俺娘到山里收羊去了，店里只有俺和小弟。客官要想吃别的，就得等俺爹娘回来做了。”

“走路哪有功夫等饭，就羊肉大饼吧，赶快端上来吧。”赶了大半天路，这群青衣卫早就饿得前心贴后心了，哪里会还挑什么食。

后厨的羊肉羊汤大饼都是现成，蝙蝠早将灶下的火烧旺，羊汤开锅之后，他抓起一块和好的面团擀成了一张面皮，又怀中摸出了三枚铜钱放在了面皮之中，然后摸出了怀里的小陶瓶。

黑鹰踏进厨房，看到忙碌的蝙蝠，低声问道：“行么？”

蝙蝠指了指前头，又摇了摇头，让他莫要开口，然后才大声说道：“哥，羊汤好了，饼还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