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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黑云沉沉地笼罩国观上空,风雨台上风雨欲来。
风雨台长宽各八丈红砖铺地,四角各放一人多高的青铜香炉,背面立起钟鼓。虽然是武者切磋之地,但却不见一丝杀气反而画柱雕梁,斗巧竟工大有辉煌华贵气象。
这皆因为风雨台修筑已有百余年历史在过去,这里是历代国观宗师用以讲经布道、召开弟子大会的讲武台,而极少数的时辰,才会用以作为比武之用。
童子们陆陆续续登上高台给四角的青铜香炉续上香烟。
离开约定比武的时间还有一阵,观战的人群陆陆续续到了顾柔和沈砚真也在其中,两人的位置在前排十分靠近台子的边缘。
“慢慢地,小心。”沈砚真搀扶顾柔入座,顾柔整理一番裙摆抬起头来只见钱鹏月领着他的三个小妾坐在对面前排,钱鹏月笑容可掬仿佛十分亲切并无前嫌,顾柔和他们互相点头致意。
沈砚真也随顾柔望去,却不由得一呆就在钱鹏月的身旁坐着一穿织锦袍子的青年,正笑着替倾听钱鹏月说话他旁边的贵妇人肤若凝脂,气质雍容,神情高贵雍容正是乔装改扮后的皇帝夫妇。原来他们今日也来观战。
皇帝见了沈砚真,便朝她舒眉展颜地一笑。沈砚真十分恭敬地垂下眼眸。
顾柔问:“怎么了?”沈砚真垂眸轻轻道:“没什么。”恰巧有人经过,掉了一个小物事在地上,沈砚真弯下腰捡起来,像是找到了一点避开尴尬的事情做。
“啊,她拿了我的摇咕咚,摇咕咚……”那人叫喊起来,声音恁的熟悉。
顾柔抬头一瞧,不由得愣了这不是鬼老七吗?
鬼老七瞪大眼睛,慢慢地歪过头,好似不认得顾柔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沈砚真手里的小鼓,显出极其渴望,又心生胆怯的神情。
“你还不走,好戏便要开场了。”前面传来奶声奶气地催促。
有个穿白裙子的女娃娃回过头,肌肤胜雪,脸色苍白阴郁,像个刚出窑的小泥人,正是三天前顾柔在郊外遇见的白衣秀士小徒弟。
那女娃娃看见了也好似不认得顾柔,径直朝鬼老七走过来,鬼老七也好像害怕她得很,就像一个犯错的小娃娃被母亲当场逮住,显出手足无措的惊恐状。
“你在干甚么。”女童问他。“师姐,她拿了我的摇咕咚。”
沈砚真道:“还给你。”将小鼓递给他。鬼老七下意识往女童身后一躲,弯腰搭着她的肩膀,不敢直视沈砚真。
顾柔大感惊奇。这凶残狠毒的一流杀手鬼老七怎么变得痴痴呆呆,对一个小孩俯首帖耳?
女童接过小鼓,交还给鬼老七,鬼老七捧在手里,咧嘴傻笑:“谢谢师姐。”
当他双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时候,顾柔全身一震,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鬼老七那双引以为傲的幽冥鬼爪呢?
不光是鬼爪,连鬼老七的双手都没有了,只有两根棍子似的手臂秃噜在外,用裹布缠扎着。鬼老七的一双手竟然被齐腕斩断,难怪他连一只普通的拨浪鼓都拿不住。
“拿稳了,小心点。”“师姐师姐,你等等我。”女童转过身,领着鬼老七走开。这两个人一前一后,简直奇怪到了极点,好像大人才是小孩,小孩才是大人。
女童和鬼老七走到顾柔右手边不远处,找到两个座位入座,原来也预定了前排观战的位置。
顾柔诧异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这两人,不一会,果然,那天的白衣秀士领着那叫做小让的男童出现了,他俯身同女童说了一些什么,女童频频点头。
说也奇怪,白衣秀士如此温文尔雅,鬼老七在旁边见了他直打哆嗦,如同见了煞星。
白衣秀士今日高簪佩剑,肩披一件云气纹锦织的白袍,显得格外神光焕发。
顾柔还在想鬼老七他说收鬼老七为徒,敦促他改邪归正,该不会就是他斩断了鬼老七的双手罢。
正想着,对方已看见了他,朝他微微一笑,气韵温文尔雅。
顾柔亦还礼向他点头,然而下一刻,却见他解开了白袍交给男童,里面穿了一件泼墨绣银丝的玄色道衣,缓提款步,施施然朝中场走去。
他登上了风雨台。
顾柔微微发怔,阴风瑟瑟,她竟起了不祥的预感。
他玄衣如墨,独立高台,狂风吹得他衣袂飞舞,望之当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他面含微笑,开口道:“在下江遇白”顾柔便已经呆了。
他是江遇白?
顾柔一时过于惊讶,竟然听不清他后面在说些什么了。
待到回过神来之时,江遇白已经说到:“此番江某北上拜访国观,一为切磋武艺而来,剑宗气宗本是一家同源,不应各自闭门造车,多番交流才是推进武学之道二乃我南北道宗统一的盛事,此次比武的胜出者,即为道宗领袖。”
他这般说完,观众席上前来观战的南宗弟子们齐声喝彩,北宗的国观长老们脸上俱是阴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