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看这白衫人,他年纪如此地轻,竟敢口出狂言要受自己为徒弟,鬼老七气炸了:
“老子混迹江湖不知道多痛快,退出江湖?爷爷退出你奶奶的屄洞还差不多!”
鬼老七这一生气,顾柔却不知多开心她一直在等待机会脱身,可是鬼老七狡猾似鬼,那把匕首始终搁在自己脖子边上,她不敢轻举妄动。如今鬼老七被这年轻人一激,却失态发怒,当真给了她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顾柔施展轻功,一肘击在鬼老七肋下,打落他匕首,同时足尖一点纵身掠起,踢向鬼老七面门。
鬼老七拿手肘一挡,顾柔踩在他肩头,借着这份力跳了开去,再次落地之时,已经和原来的位置相隔三丈。
鬼老七见被她狡猾脱身,也不追赶,只因为知晓这顾柔轻功了得但面前的白衫青年,他是恼恨至极,决不能放过,于是抖落衣袖,从袖管中滑出两件森森的兵器,皆如鹰爪一般尖锐银白,乍一看好似他双手指甲凭空暴涨了数寸。
这便是他的成名伎俩“幽冥鬼爪”,这鬼老七虽然以偷盗为名,但杀人的功夫也不在话下的。他一心要取白衫秀士的性命,二话不说攻了过去。
白衫秀士眼望空中落花,悠悠地道:“阁下既然出身坎坷,更应怀刑自爱、自强不息何苦堕落魔道呢?”
他嘴巴说得慢慢悠悠,脚下功夫却不差,双足一点离开原地,有如凌虚踏浪一般闪开。
顾柔见鬼老七出招凌厉狠毒,原本想要出手帮一帮那位侠士,可是这会突然一股急剧的乏力之感上升,她心道不好,该不会是这鬼老七给自己下了什么毒罢?忽然恶心之意袭来,身子一倾,撑着腰呕吐起来。
那白衫秀士不慌不忙道:“苦海无边,劝君回头!”他身随声至,右手一扬,已将鬼老七的利爪弹开,左手却已在袍袖掩护之下悄悄伸出。
他流云般宽大柔软的白衫在风中卷动,护尽了全身,反而使人看不清他的空中姿态,待到鬼老七察觉有异之时,他已经左手出手近身、点穴、斩脉,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在瞬间完成。
鬼老七心头大震,从空中跌落,面如死灰。
顾柔才呕吐完,勉强支撑着打算去襄助那位侠士,不料她一抬头时,却发现鬼老七已经被点了穴道,四仰八叉躺在草地上,几片桃花随风而落,遮上他狰狞又惊愕的脸。
顾柔惊讶得一时无话这一低头的瞬间,她错过了什么?
白衫秀士走来,柔软的衣衫在风中轻轻飘动,他微微笑道:“请恕在下唐突,这个人可否交给在下处置。”
顾柔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懵神地点点头。她拿鬼老七回去又有什么用,既不能当下酒菜,也不能留着过年。只是不晓得这人又要做什么。
白衫秀士拱手抱拳:“那么,多谢了。”
“我才要多谢您救命之恩,顾柔感激不尽,”顾柔跟着他走了一步,“不过,您当真要收这个人为徒弟吗?”
“有何不可。”白衫秀士转过身来,顾柔才看见他清澄如水的眼睛里闪动着温和慈悲的笑意。
这人说话斯文,面貌秀气,脸颊白皙中还透着微淡的粉,看着倒像个含羞的大姑娘。顾柔觉得他若做了那鬼老七的师父,这样的师徒组合必然很奇怪。
“此人是离花宫手下的刺客夜盗千户鬼老七,他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虽然饶了他的性命,但他却不会放过你。你可千万要小心。”
白衫秀士笑道:“众生可悯。”
顾柔觉得这人心肠当真是柔软良善到了极致,甚至有些迂腐可欺了。不由得为他担心:“即使你能够防住他的暗算,但他被称为夜盗千户,自是轻功脚程了得,万一趁你不备逃走,又出去为非作歹,这可如何是好。”
白衫秀士微笑道:“这一点夫人大可放心,他虽然今天不大喜欢我,但做了我的徒弟以后,却是决然离不开我的。”
顾柔眼见说不动他,暗暗一声叹息,想着只好以后为他默默祈福了。忽然听那白衫秀士道:“恕在下唐突冒犯,夫人既然有孕在身,就要加倍留心,不要单独出行。”
顾柔一呆:“你说什么?”
“夫人应当加倍留心……”“不是,上一句。”
白衫秀士一顿,明白过来顾柔还不知情,于是笑容可掬地道:“观夫人您气色,多半是有喜了。”
顾柔惊讶极了,他武功高这不假,可是连脉也没有切过,就能断定她怀孕了么?若是自己真的有喜,那该多高兴!她又是惊喜,又是担心一场空欢喜,于是惴惴不定。
白衫秀士见她这样,便道:“此地偏僻,我本该护送夫人回城。只是,我在此地等两个小徒,须得等到他们二人来到,方才能动身。夫人急于回程么?”
顾柔忙到:“啊,我不碍的,您自便吧。”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在野外风吹草长,这脚步来得很是轻微,若非耳力很好的话,很难从花草树木的沙沙声中辨认得出。
白衫秀士笑道:“我那两个小顽徒来了。”
顾柔随他看去,只见两个小童一前一后疾驰进入桃林,望之皆五六岁年纪,身形憨态可掬,可是纵起轻功身法来却是一等一的熟稔,双双落在不远处。
走在前面的男童,穿一件紫小褂,眼神清亮,五官秀美,神态气质同白衫秀士颇为相似,红彤彤的嘴唇含着一点似笑非笑之意,上前先拜:“师父。”
“小让,你同为师一起护送这位夫人回城。”“是,师父。”那小童虽然白皙可爱,但回答认真却毫不含糊,倒似一个小小大人。
顾柔看见他便喜欢,想到方才白衫秀士的话,顿想如果自己当真能够得子如此,那真是夫复何求了。
“小素,你将此人带回行馆,这是为师新收的徒弟。”白衫秀士又对另一徒弟道。
顾柔这才看见,那男童后面跟着一个女童,扎着高髻,穿一件素白的小衫,只是她脸色过于苍白,嘴唇也显得少了一点血色,和她师兄相较毫无光辉。
那女童听见命令也不答话,走到鬼老七身边,右手握成小拳在他穴道上捶了两拳,鬼老七一声闷哼,像是复苏了过来。
那女童对鬼老七道:“老丑八怪,你跟着我,以后要叫我师姐。”
顾柔心惊,他要这么个小娃娃去看守鬼老七?这可怎么得了。问她:“你让孩子跟着这恶人一起走,她岂非害怕?”
白衫秀士还未回答,女童便已经道:“为甚么要害怕,有的人凶恶在表面上,这样的人再凶也不可怕有的人凶恶却在心里,面向却显出和善,那才叫真正的可怕。”
说也奇怪,这小女娃明明不过六岁模样,眼波却如梦似幻,又好像失魂落魄,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童稚和纯真,反而显得幽怨。
白山秀士好似没有听到她的话,笑微微对顾柔道:“好了,时辰不早,该护送夫人回程了。你将你九师兄带回去罢。”
顾柔听到又是一怔,这青年人年纪不大,徒弟倒收受得不少,鬼老七居然只能排行第九。只是鬼老七好歹也算个江湖豪杰,以后居然要叫这个年轻人师父,叫一堆小娃娃师兄师姐,不知道他会不会气到癫狂。想到此处,不禁觉得很好笑。鬼老七落得这个田地,也算活该此报了。
顾柔和白衫秀士一起走出桃林,起先她还有些担心那女童带着鬼老七会吃大亏,但同行的师徒两似乎一点都不以为意,那被唤作小让的男童,还跟白衫秀士聊起天,师徒两从武功哲学谈到诗酒文章,谈吐都颇为清新脱俗富有见地。
尤其是那男童,师父考他什么,皆对答如流,顾欢也算天资聪颖,可是在他这个年纪远不如男童这份记性和悟性。
顾柔忍不住道:“你徒弟如此聪明,让他好生修习学问,日后必有成就。不知道他已择了学府没有?”
白衫秀士笑道:“学问做得再好,强极也不过金榜题名入朝为官,做了别人的垫脚靠山石。朝代江山朝夕更替,与我师徒又有何干呢。唯有武功强身健体,传承不息。”
顾柔点点头,原来这是一位高雅隐士,和他谈功名就显得俗了,于是换了话题聊了几句,知道这师徒几人是从南方过来会友的,暂时落脚在京城,那男童想吃洛阳的特色菜,顾柔便一家一家推荐过来,三人走回醉仙楼,银珠早就急得召唤了一大帮子官兵沿街搜索,看见顾柔哇地哭出来。顾柔让银珠快将醉仙楼打包的神仙烤鸭取出来送给男童,可是转身之时,却已经看不见这师徒二人的踪影了。
顾柔这才想起,萍水相逢,一路言谈匆匆,竟然忘记问那师徒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