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出殡那天,天公不作美,下起了一场暴雨。陆陆续续从各地赶回许多人,有四里乡亲也有县里的乡绅贵人。大家都站在送葬的路两旁,柩车由两匹瘦马牵动缓缓朝县外驶去,张汹两人里面穿着素白孝服外套蓑衣,走在长长的送行队伍后面。
葬地选在县外的一处草木兴盛的丘陵,一顿礼仪做足,亲属家人跪拜之后终于散去。
“师兄,今后有什么打算?”
师父死后,他们在童家已经没有理由待下去。前几日他们已收拾好行囊准备各奔东西。
赵云心里早有计较,望着北方说道:“自小我就听闻北方的公孙将军驱逐乌桓平复叛乱的事迹,不过三千白马义从能在塞北杀出一片天地,叫胡人不敢杀戮我大汉子民,听闻名号就胆战心寒,这才是真正的英雄。”
张汹心里一慌,果然历史还是具有很大惯性的。他有些害怕这个师兄今后又莫名其妙投奔刘备去了,那结果不是张汹所期待的。
不过转念一想,此刻刘备大概在小院子里与曹操煮酒论英雄,赵云碰见其的机会渺茫。而对于公孙瓒,张汹根本不需要太过担心,如果不出意外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早就覆灭,而他也正被困于易京,陷入众叛亲离的地步,其败亡是早晚的事。
不过这也正是张汹不解之处,他还以为赵云不清楚现在的形势。“师兄,为何要千里迢迢去投奔公孙瓒,要知道公孙瓒虽然勇猛,但作战节节败退,与大将军争锋落了下成,公孙瓒虽然还有一战之力,但已经是鱼游釜中,形势岌岌可危。反观大将军气势如虹连战连捷,统一河北指日可待,师兄何不去投奔大将军?”
赵云定了定,吐口气说道,“趋利避害见势起意非英雄也,况且大将军麾下猛将如云,颜良文丑高览张郃武艺都是当世翘楚,被誉为河北四庭柱,我进去既无军功又无门第,何以得大将军重用。”说罢,赵云神色黯淡下去。
的确,东汉本就是地主建立起的王朝,虽然还未达到殊其士庶,异其贵贱的地步,但想袁绍这样四世三公的尊贵身份,怎么可能重用一个毫无背景的武夫。河北四庭柱又有哪个不是大族出身。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现实。
赵云话里的意思张汹明白过来,是想要在公孙瓒最困难的时候辅助其扭转危局。然而想法是不错的,但历史的经验告诉他,公孙瓒是个比袁绍更加刚愎自用,骄纵凶暴的人。就算是有诸葛孔明的这样的人才辅佐,也注定不会有出路。
但见赵云心意已决,张汹虽然有意阻止,但话到嘴边怕伤及情谊,一时不知如何劝阻。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远处一阵马蹄疾驰,马声嘶鸣。一名身材魁梧精壮的汉子还未等马站定,慌忙滚落马下,衣衫靴子沾满泥土。他腰挎一把长剑,内有软甲,不像是寻常人士。
青年汉子连滚带爬,在丘陵坟前重重跪下,“师父,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却未能见你最后一面……”话还未完,便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这种哭声从一个近而立之年的男人的身上发出,令人动容。听到他也喊童渊师父,张汹顿时愣住,未曾想到除却他两人之外,师父还另有弟子。莫非这就是后世评书中传唱的……三人真有关系!
赵云久久注视着汉子,想上前,但又不是时机。见张汹疑惑,赵云从旁解释道:“师弟跟随师父习武只有五年,之前的有些事当然不尽清楚,他是师父中年所收的弟子张任,八年前便学得武艺回巴蜀,你不认识也很正常。”
听到这么一解释,张汹也是确认了评书的真伪。评书虽多数时候为闲人杜撰,但所引据的史料却大多八九不离十。张任乃益州第一名将,这么一来童渊果然并非凡人,其弟子个个混得有声有色。张汹心神一动,想到了另一人。
“师父的弟子中,是否还有一人叫做张绣?”张汹装作无心,随口一问。
“张绣,倒是常听师父念起他的名字,是我们的大师兄,出道最早。黄巾之乱以后,他便离开前往关中。那时我尚年幼,虽然有过相处,可却不过半年之期,记不大清楚了。听闻他是凉州军张济的侄子,也不知道何时能够见面。”赵云有些感慨,不知不觉这些事都过去十余年了,十年真的好快啊。
张汹蹙着眉头,有些担忧:“恐怕困难了,张绣将军此刻正在宛城与曹操作战,杀了曹操的儿子和大将,战事焦灼,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这事如真是如此,那恐怕张绣危在旦夕,曹操他有所耳闻,麾下名将甚多,比张绣武艺精湛的比比皆是,张绣的处境实在堪忧。莫非长大之后还未曾碰面呢就阴阳两隔了。双方并无多少瓜葛,但仍有师兄弟的名分,赵云不免产生些许忧色。
同时赵云也有好奇,疑惑道:“师弟,你平时只关心武艺,并不在乎天下事,这件事你怎么如此清楚,还说得信誓旦旦?况且你怎么会知道还有一位师兄?”
张汹随口胡诌,一脸感慨道:“师父曾经与我说起过这些事,言语中对这两位师兄颇为想念。”张汹脸上流露出那种惆怅之情,这倒不是装出来的,对于张绣这人此后寄人篱下的遭遇他深感同情。
赵云没看出破绽,听这么一回答,疑惑就解开了释然了。
张任哭了十分钟终于哭够,随后站起来准备办理他事。他眼睛通红,眼皮面部浮肿,发髻也散乱,好似奔波多日未眠。现在他全身上下湿透了,眼泪和雨水化为一体辨不清晰。张任看到所站立的两人依旧没走,“你二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