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一个狐狸精(1 / 2)白露点苍苔首页

章府小厮所说不假,每年往岐山谷地天枢门中求仙问道之弟子络绎不绝,从帝京排到南疆都要绕上好几个来回。门中弟子甚多,长老仅就四个,因而众弟子皆求其师尊拟名以区分派别。其余没被长老们收归门下的便且先散养着,保留其俗名以期考察。

明汐是明素青的徒弟。山石道人取“东临碣石有遗篇”的“临”字后便撒手不管,怀君长老性散漫,坐北朝南,左思右想不得其法,便分别给两个徒弟取了北镜,北诀两个名字。

山石道人长逝后掌门之位悬空多年,天枢门以明素青长老为首,明素青掌刑罚,怀君掌剑阁,松阳掌内责,云缨掌占星台。临衍记起上一次披星戴月目睹岐山日升的时候的时候,他刚被赐予首座弟子令牌,跪在太极殿雕了浮莲的青砖上,高台上的仙者衣袂翩然,超凡脱俗。

他的师父站在众长老之中,清绝出尘,看不清其面容。

也是这般的长夜和雨,青石冷砖上倒影出朦胧的浅影,令人心下疑惑。丰城又下了一场雨,众人拖着临衍回了客栈,一路上虫鸣声碎,护城河上波光粼粼,静影成壁,令人闻之欣喜。

章门得知临衍身份,一个个都仿佛生吞了活老鼠,神色各异,表情甚是精彩。最终章老爷子大手一挥,道,少侠大义,为我章氏这般甘受胯下之辱,今后若有和难处,我章门务必全力相助。话虽如此说,然众人心下明白,你潜入人家后院留了两个月,人家内宅里的腌渍与隐秘之事都被你看了个七七八八,若你个不识相的当真去敲了人家的家门,人家恐怕得五十六式太极给你推得找不着北。

北镜一念至此,越对临衍心存感佩。此胯下之辱,大师兄唾面自干,涵养甚好,当真高人明汐一念至此,越发对那陈管事众人心存不满。我们大师兄在门中多自矜的一个人,待人温和,低调处人,怎的竟到了你们这便劈了两个月的干柴,竟还瘦了好几斤你们到底给他吃了什么?

临衍倒颇不以为意。他随众人一路回了房中,这才一拍脑袋,道:“我的衣服还在章家……”

明汐见之,恨铁不成钢,百思不得其解,道:“这陈管事小人一个,你既同章老爷严明了身份,何不乘机教训教训他?哪怕不为出口恶气,也为了其他如你一般的小厮不再受此人欺负呀。”临衍笑而不答,北镜瞪了明汐一眼,道:“师弟莫要说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此为真君子。若仅仅就因着个天枢门首座弟子的身份便对他人施以威压,这可成了什么人?”

“北镜知我,”临衍笑道:“也不全因这个。我当然有一口闲气,但我又是个什么人,怎好越俎代庖,替人家主人行惩戒之事?常言道,小人自有天收,我又不是天,又怎能因着我的个人喜恶对他人仍加评判?”

“可此小人欺下媚上,想来早习以为常,师兄此为,又何不是纵容?”

北镜敲了敲明汐的脑袋,道:“你不会看呐?他欺下媚上闯了祸,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章老爷回头必要收拾他,至于究竟怎么收拾,收拾到一个什么度,这些事情,你我不在章门不在市井,再多置喙不是瞎指挥么?”

“可……”明汐依旧觉得委屈。可若那章老爷子不收拾他,便由得此小人欺负他人了么?

“我们因时制宜,因地制宜,也不能一概而论。”临衍好容易回了房,忙将自己一身麻布衫子换了,北镜叹了一声,又招呼小二送来些烧饼热粥一类。丰城的烧饼不同于他处,油重,油渣子裹着香葱一炒,被新鲜制成的面皮一裹一炸,有人嫌腻,也有人爱不释手。明汐是江南人,口味好清淡,临衍也不晓得自己哪里人,只知食物当头张口就好。

待他慢悠悠吃罢,临衍才对明汐道:“我们行的是侠义,不是自己的判断。圣人言,慎思笃行,我辈既掌常人所不掌之武学技艺,享常人所不享之修为法术,除明辨是非曲直,懂人情知世故之外,更要慎行。”言罢,他又补充道:“持剑之人,当明白此剑之重量,之责任。凭持剑之能而以剑规训他者,凭个人好恶而对他人行所谓正义之举,实在危险人活一世,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确信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明汐闻言,虽心下不甚赞同,但依旧点了点头。

“莫扯其他,快且说说你在章家探到了什么?”北镜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直里来直里去,门中除大师兄外都得恭恭敬敬称她一声大师姐。除去她修为好,素有威信之外,还因明素青长老对其尤其青睐有加甚至令其掌管的一方由岐山断潮崖下挖出来铁石打造而成的戒尺。明长老主刑罚,众小辈多多少少都被他以此戒尺敲过,后这戒尺被传到了北镜手上,众人皆以为她一个女娃娃或许能温柔些,然而此人之雷厉风行,之一丝不苟,令众小辈明面上恭恭敬敬,私底下却着实对她恨的牙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