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奇怪。
十指交叉撑在下巴,流里流气的。
林缈微不可见的皱眉,慢吞吞的摆正了身子,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
不舒服的异样贯彻心口。
接下来她便吃的着急,匆匆吃了两口就再也不动筷了。
林语迟本就不饿,见她吃饱了也放下筷子,“这就吃好了?”
她点点头。
没有吭声。
结了账从餐厅离开。
林缈立在餐厅门前等林语迟,透过磨砂的玻璃门窗,她仍能看见那个男人背着身盯着她,眼里意味深长。
那天夜里她闭上眼就是那个陌生男人耐人寻味的目光。
女人的第六感很准,就像预测一般,能迅速捕捉到贫乏生活里微妙的变化。
花店开业那天是九点。
林缈一向准时,她在银市没有朋友,杜幺怜还跟着楚燃在公司上班,也越来越忙,逢年过节才有时间来看她。
萧彦的威胁没有实行。
他如梦。
在记忆里逐渐模糊,林缈整理着零钱装进收银柜,想起自己刚接手关遇雪的花店时的局促,不安,也是萧彦一点点开导她。
如今,好像连他的脸都记不得了。
店里温暖的光照的人舒适极了。
她数着钱,忽然有片压下来的阴影盖住光晕。
“你好”林缈手忙脚乱的将钱塞进去,嘴里打着招呼,这是开业的第一个客人,礼貌的客套却戛然而止。
男人贴着柜台,腰腹散下力,看上去慵懒随意。
他弯曲着手掌关节半撑着脸颊,漫不经心道:“给我拿枝红玫瑰。”
他上排牙齿一侧凸翘着一颗尖细的虎牙,随着说话的幅度露出洁白的尖角,一个男人却甜的不像话。
林缈认得他。
前些天在餐厅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她消散开一片疑云。
拐出柜台在花束里给他挑了朵最娇艳的,修剪下绿枝和花刺,用玻璃包装纸系的干净精致。
“给你。”
她嫩白的手指递过去。
男人勾着唇,盯着她的脸接过花,翻转在手指间把玩开,看上去并不是真的要买花。
林缈退到收银台里去。
盯着他。
时间暂停似的,半会男人在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我可能每天都需要订花,可以留个电话吗?”
他的一举一动,都奇怪极了。
非常刻意,刻意的好像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而进行的。
林缈拧眉,从抽屉里拿出名片移到他面前,“这是店里的电话,在工作时间您都可以打电话过来。”
“记住了,我姓言。”男人抽走名片塞进口袋。
他走后许久,林缈才想起来她没收钱。
一支玫瑰值不了多少钱,可那个人明明是记得的,他是故意在耍她。
花店的生意不差,处于街口的繁华地带,就算是平日也有不少人光顾。
加之姓言的真的每天打电话过来订一大束玫瑰,还都是价格不菲的品种。
半个月来赚下的钱已经能还上三分一的贷款。
生活瞬间轻松了不少。
工作忙了,林缈开店的时间也早了许多,她没请帮工,所有进货到出售都要一个人完成,睡眠的时间都紧迫了起来。
夏日的晨曦穿透云层。
她从车站走到店门,垂着脑袋在包里掏钥匙,入眼,却是花店门边满地的烟头。
一大早就看到这些让人心情很不好。
黑着脸扫走了台阶上的烟灰,扑鼻的灰尘让人痒的想打喷嚏。
呼了两下,那个劲却消失了。
起初林缈以为是前面酒吧里出来的年轻人坐在门口抽的,倒不太在意,毕竟只是第一次。
但次数越来越多。
从一周一堆,变成三天一堆,再然后,竟然是每天都有。
她扫的烦了。
便拿出4纸用彩笔在纸上工整的描绘出美观的方圆卡通字体,写道:禁止抽烟,谢谢合作。
右下角还画了个笑脸。
告示贴在门边的墙柱上,被灿阳晒的发烫。
临关店时林缈还不放心的确认了下,继而满意的点头,离开。
夜,空气里粘腻的风灌进松散开的领口,嗖嗖的粘连在皮肤上,挥之不去的热气使人心生燥郁。
车身漆黑的加长林肯迎着热风停在街口。
黑夜降临。
这里也远不比白日的喧闹。
反而像是一头蛰伏在夜里的猛兽。
“少爷,到了。”头发花白的司机把车挺稳,语气平和。
后座传来轻声,“嗯。”
车门被拉开。
那抹影子轻易与黑暗何为一体,他风骨天然,风度和气魄都是冷沉的,光是那张脸,虽说隽秀却怎么看也没有半点温度的样子。
他松开领结。
往花店前的墙柱一靠,浑身惺忪疲倦,从怀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橙黄的火焰照亮了肩膀边的墙柱,白纸上图画的几个大字赫然入目。
点烟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
随即嗤笑一声,一缕青白色的烟雾缭绕而升腾。
凌晨十分,天空泛起云彩的光芒。
脚尖碾灭最后一根烟,往车子的地方走去。
林缈站在花店门口,气的双手握成拳发颤,牙齿都开始咯咯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