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半依在坐榻上,透过敞开的门窗,清风徐来,落雨打在院中梧桐树叶窗外巨大的芭蕉叶上,传来疏密的单调声音,合着屋内武媚娘拨动琴弦,一密集无序单调,一清越舒缓起伏,相映成趣。
侧脸看去,聚精会神弹曲子的媚娘,微微前倾着纤薄的身子,饱满的额头,挺翘的鼻,因为专注抿紧了秀唇,一缕刀裁的鬓发挡住了半只耳朵。
曲意深时,一眨眼,长长的睫毛上下闪动,含了笑,颊上梨涡乍现。
谁说丰乳肥臀才是美女?
美女是多种样的。
我家有女初长成,益颦也益笑。
“大公子喝茶。”
李承乾接过芳娘递过的刚煎好的罗布麻茶,为自己盯着媚娘失神,尴尬的笑笑。
安芳娘在永昌坊的这处宅子,二进院和头进院的特色截然不同。
居家的宅子,头进院却更像个办公的衙门,除去芳娘用来办公待客的正堂,左右厢房门上都挂着门牌,分属一个个规模庞大的商业机构。
内府的名字挤占了紧邻着正堂的左厢房门,平日里也和别的太子所属商业机构一样,有两个值守的内府太监随时等候安芳娘的调遣。
进了二进院,这才是芳娘独属的私密空间。
不大的院子摆满了花草,一个小小的池塘,有荷叶浮着,两株梧桐树见系着秋千。
屋里的摆设极为简洁,一榻一案一小几,不大的雕花架子贴着墙。
李承乾煞是喜欢这里,清幽淡雅的风格,十足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芝兰雅室。
见李承乾端着碗又在发呆、
“大公子先喝了药茶!”安芳娘发着娇嗔,催促着李承乾。
罗布麻又名野麻、野茶、茶叶花、红花草、红柳子、泽漆麻、茶叶棵子等,利尿减压,正是李家人高血压病的良药。
芳娘这里备着的罗布麻茶还是李承乾从吐谷浑送回来的,原本是送给父皇,却被守家的安芳娘截留了一半。
太子长居留的地方,庄子里、东宫都有留存,而给自己的闺房留着罗布麻茶,芳娘一念间的想法,没想到今天还真用上了。
李承乾放下喝空了的药茶碗,指着挂在墙上的字画,竖起大拇指,笑着说;“芳娘的字和画,越来越好。”
见李承乾脸上的浮肿已经消除,还有精神拿墙上的字画和自己打趣,芳娘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抿嘴斜瞥了李承乾一眼,到套间去了枕头薄被,弯腰脱了李承乾的鞋,服侍着李承乾躺下盖上被子。
坐在榻边俯看着李承乾疲惫的脸,柔声说;“芳娘坐在这,大公子好好睡一会。”
李承乾闭着眼躺在枕头上点了点头。
“啊……哦……..啊……………”
芳娘哼着和张瑶学来的小曲,曲调舒缓,被芳娘柔声哼唱着,婉转柔美。
李承乾对张瑶和安芳娘有种天然的亲切感,他认同她们两个,因为在内心里觉得三个人同类,一样都是父母双亡的孤女,也一样都不屈服于悲惨的命运。
这一世遇到了,恰好自己有能力,就不吝于替她们支起一片天,手段用尽拿出最温馨的家庭生活供她俩享用。
在潜意识里,张瑶和安芳娘才是他最信任的相依为命的亲人,一种精神血脉相通的亲人。
在这里,在亲人身边,濒临崩溃的神经逐渐松弛,身体的不适也得以好转。
醒来得知自己魂穿千年,投在了千古一帝李世民长子李承乾的身体里,李承乾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华夏苗嫡,活在盛唐,绝不能碌碌无为!
历史那个倒在龌龊肮脏的权力斗争中的悲催瘸腿太子李承乾,他,已经死了!活着的是拼命一条要活的精彩的鲜活生命。
初一接触,李承乾就发现父皇李世民天生斗士的性格。
天生的斗士就是有敌人要战斗,没有敌人也要创造出个对手接着战斗,我生有涯,战斗无涯。
所以,他选择了躲,躲开会和父皇引起巨烈冲突的朝政。
有着多出千年的认知,他又实在不甘心荒废时光,安心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唐最大纨绔子。
选择了生命的目标,路途曲折艰难,也要劈荆斩刺奋力前行。
把千年后已变成现实的文明,讲给七世纪的唐人听,只能是被人看成疯癫之人在说空话、大话。
所以,李承乾默默的在做,选择和决定帝国命运的朝政比较,微不足道的小处着手。
眼里可见的成功事例是最好的说服方式。
实践是检验真理唯一标准,何尝不是,实践是最好的证明真理的方法?
一番心血没有白费,春风化雨润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