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当他如同小时候一般站在自家门前竹林中的空地时,一切都如同往常,好像什么也没有改变过。阿妈身着简朴素约的服饰,清丽的面容之上沁出颗颗细密的汗渍,她用衣袖擦拭了一下汗水,抬头之际,看到了自家的伢仔痴呆的立在院子里凝望着她,不由失笑道:“傻孩子,怎么这样看着阿妈,好像很久没见到一样?看你这身上弄的脏兮兮的,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疯啦,肚子饿不饿?……”
阿妈口中兀自絮絮叨叨,伢仔却已泪流满面,他快步跑上前去,扑进阿妈的怀中放声大哭,那种委屈,恨不得苍天都为之堕泪。阿妈慌乱的安抚着他,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怎么了,为何会这样泣不成声。“好孩子,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手忙脚乱的检视一番,她的宝贝儿子完好无损,心中的慌乱稍稍平定,又继续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快告诉阿妈,阿妈替你出气。”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头绪,这片山头,除了他们一家,就只有陈阿伯家,陈阿伯家的那两个孩子……伢仔这古灵精怪的,不去欺负他们还好。一边安抚,一边继续思索,忽然间,神色中流露出紧张不安的情绪来:“你没有到隔壁山头神婆那里去吧?”伢仔闻言更是大哭。
阿妈好像隐约猜到了伢仔为何这般,关心则乱之下,不由又气又急的扳过伢仔的屁股就是一顿巴掌打了过去:“你这孩子,大人说的话为什么不听呐,这下好了,可闯了大祸了,冒犯了神婆,这可怎么是好……”
正在喧闹间,脚步声响,伢仔的阿爸回来了。黄秋林远远地看到院子里的这一幕,不由加快了行走的步伐,三步两步的便赶到了近前,放下肩头的挑子,以严肃的口吻询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打孩子,是不是他又闯了什么祸了?”伢仔的阿妈闻言,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收敛了慌乱的神情,面带无奈的用祈求的口吻说道:“是啊,这孩子……好像不听话,跑到隔壁山头神婆那里去了……”
“什么?”黄秋林闻言大怒,继而大惊失色,片刻之后,已是愤怒的语不成声,手指颤抖的指着伢仔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这,这孩子……真是气死我了。”伢仔却并不辩解,只是一味的哭泣不停,像是要将内心中的委屈和怨愤发泄个干净。没办法,得罪了神婆,那可是了不得的大事。黄秋林顾不得喝上一口水,马上简单收拾了一下,携带着一些比较重要的物品,一家人匆匆忙忙的转下山坡,朝着陈阿伯家所在的山口那里走去。陈阿伯家炊烟升起,满布藤蔓的篱笆做的院墙门旁,一只精神抖擞的灰白色大狗尾巴转着圈的摇着。
伢仔的脸上,因泪水的浇灌,而呈现出两道沟槽,红肿的眼眶,显示他刚刚承受了一场莫大的委屈,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内心里,却是泛着幸福的甜蜜。陈阿伯、阿婶,源泉、跃泉,两家人合作一家人,午饭也顾不得吃上一口,陈阿伯随同黄秋林一起出了门,朝着隔壁山头神婆所在的位置匆忙行去。
穿过密密匝匝的松林,走过阴森可怖,冷幽凄清的坟场,祭拜过莹白色的石台,最终来到了神婆所在的草屋门前。没多久,神婆那高亢怪异的音调响起:“孩子没什么事,你们放心回去吧。”黄秋林和陈阿伯不由齐齐松了一口气。然而,猝不及防之下,伢仔这个调皮捣蛋的鬼灵精,竟然趁大人不备,挣脱了怀抱,脚下一溜烟的跑到那座神圣无比的草屋前,推开了那扇代表神秘的木门,径直闯进了屋子里去。
坏了!完了!黄秋林和陈阿伯涓涓汗水流淌,浑身战栗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就这样等待了许久之后,竟然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出人意料的,黑漆漆的小屋之内,竟然出人意料的飘荡出神婆高亢的欢笑声,还有孩子那纯真无暇,如同铃铛一般脆响亮丽的畅快笑声。
黄秋林和陈阿伯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片刻之后,神婆仿佛心情大好的对他们发布了不容违拗的命令:“让那两个孩子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