劲风烈烈。朱祁镇站在沙丘上向南遥望家的方向。袁彬和哈铭站在他的身旁,这两个人,是他一直守望相助,最可信赖的朋友。“为什么你一直能坚持回家的希望?”“因为一个人我放心不下,有一件事我还没有完成。”哈铭与袁彬互望一眼,神色间透出一丝了然。
工艺华美的帐篷,戒备森严的卫兵,这一切,都彰显了居住者的身份。也先坐在帅案之后,如龙盘虎踞。知院阿刺完成了通禀的任务,垂首恭敬的退出了大帐。现在,喜宁和伯颜帖木儿,这两个一向是站在截然相反对立面的两个人,同时出现在一座大帐中。
喜宁在朱祁镇被俘之前,是明朝皇宫大内的一名太监,然而现在,他是瓦刺部落最高统治者也先帐下的一名幕僚,他的身份微不足道,他是一个小人物,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小人物,却让昔日堂堂大明皇帝朱祁镇吃尽了苦头,
六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尽法子要杀掉朱祁镇,并为瓦刺攻打大明朝的城镇出谋划策,他的手上,积累了无数人的斑斑血泪,他的罪行,罄竹难书,这是一个令人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角色。
而伯颜帖木儿,是也先的同胞兄弟,这六年来,他一直在倾尽心力的保护朱祁镇的安全,无数次的化解了也先和喜宁的杀机,他是朱祁镇在这荒凉漠北唯一,也是最值得信赖的朋友。“近来可有何新的进展?”也先说话的时候,神情有些疲怠。
喜宁和伯颜帖木儿对视一眼,继而收回目光,恭敬的对着也先回禀道:“没有。”也先皱了皱眉,抬起眼敛向前方望去,他的目光穿过喜宁和伯颜二人,似乎在遥想将来的打算。“我能想的办法,都已经想了。”喜宁说道。“也许他知道,说出了那个地方,他就再也没有了存在的价值……”伯颜帖木儿说道。也先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你们都受了不少的委屈。”
喜宁和伯颜抚胸恭然道:“身为天可汗的子民,这是我们理所应当做的。”也先欣慰的笑了:“不错,做为天可汗的子民,每一个人都应当有奉献的精神和牺牲的准备。”二人垂首肃然道:“是。”也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帅案,似乎是在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
沉默良久,也先突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哈铭取得了朱祁镇的信任没有?”伯颜帖木儿立即回禀道:“当无意外。”也先点了点头,将视线转向喜宁,他眼眸中的神色有些痛惜:“如果我要你为了部落的荣耀去牺牲,你愿意去吗?”
喜宁一怔,继而如释重负的长吁了一口气:“其实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能够死得有一些意义,对于喜宁来说,也算死得其所。”也先静静地望着他,千头万绪在脑海中再次梳理规整,最终他站起了身,从帅案之后走了下来。
乳白色的马奶酒泛着香甜的味道,饮入口中却有一种苦涩的酸楚。喜宁擦拭了一下唇角,心满意足的微笑道:“好酒。”也先拍了拍他的臂膀,豪情满腔,但却沉重至极的说道:“好汉子!”
我这是在哪里?洪新宇眺望四方,发现这里的景象如此熟悉,一切都彷如在梦中。顺山而下,穿过峭壁、攀过断崖,走过溪涧,经过松林,洪新宇的心胸被巨大的幸福感充塞满溢,他此刻很怕,很怕这场梦突然中止,那样,他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幸福的弦就会突然断掉,他坚韧的心因此而变得脆弱,他怕自己会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亲人,失去曾经拥有的一切的那种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