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亲自撕烂手中唯一一块遮羞布的感觉自然是不好受的。张松能狠下心来对此番带回的东州兵赶尽杀绝,实数不得己而为之。
要知道东州兵乃是刘焉倾全力收编训练而成的精锐之师。当年刘焉在自身根基不稳之时,不惜得罪众多蜀中豪族,这才获得了足够多的资源,将东州兵锻造成一柄震慑宵小,维持权势的利剑。而后又成功镇压了蜀中豪强贾龙、任岐的反叛,进一步确立了威望和地位,使得余者不敢再有谋逆之想。
若是将这些深受米贼蛊惑的东州兵带回蜀地,那就不是单单出几起逃兵事件的问题了,搞不好整支军队都会人心浮动,失去战力,这才是最为可怕之处。
而最终导致的结果也就不仅仅是空手而归,无功而返,被训斥为办事不力那么轻巧了。动摇了刘焉的根基,足以使自己身首异处不说,保不齐连同张家都会遭受灭顶之灾。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便是如此。
“此等叛逆,死有余辜!”张松似乎仍不解恨,一边不顾疼痛,用手掌猛烈敲拍雉堞愤然道。之后转向守将,乃继续道,“事关重大,为稳定军心,故今日之事,莫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说完之后便在守将未待消化完的震惊目光中缓缓走下城墙,将辎重粮草尽皆交给守关士卒,自己则带着几个随从轻装上路。心情低落之际也不再有心思欣赏沿途风景,遂将帘布拉上,在颠簸阴暗的车厢内半眯着眼,似在假寐,又似在暗暗盘算该如何应对刘焉接下来的盘问。
“吁”御者勒紧缰绳,马车随即停了下来。张松完全不清楚过去了多久,只感觉到在这个密闭阴暗的空间内,时光停滞或者流逝都似乎毫无区别,正欲开口问道,早有随从策马至其跟前,隔着帘布提醒道,“张别驾,绵竹到了。”
张松并未回话,只是微微颔首,继续作无精打采状。车队在城门口稍作停留后,便入城而去,一路畅行无阻来到州牧府门前。
“刘焉!尔身为汉室宗亲,非但不思报国,还竟敢藐视朝廷,藐视天子,包藏祸心,不得好死!”
张松一下马车,便看到一名素不相识的官吏,被几名士卒架着,双脚倒拖于地上,不仅毫无惧意,一路狂悖之言仍不消停,或许真的是视死如归的忠贞之士,又或许是觉得刘焉不敢拿他怎么样,故而强作硬气。
“此乃何人?”张松身为刘焉心腹,州牧府内大小官吏全都识得,唯独对眼前之人颇为陌生,不由好奇问道。
“回张别驾,此人乃是朝廷派来之使者,奉命向使君讨要奉贡,言辞多有傲慢激烈之处。使君盛怒之下便命吾等将其拖出去斩首。”一名随后赶来的士卒小心翼翼解释道。
张松心中闪过一阵诧异。以刘焉之精明,不可能不清楚其中利害关系。虽然时下汉室颓废,朝廷早就被董卓一党把持,且两地相距甚远,中间还隔了个汉中,可谓是鞭长莫及。但斩杀汉使必然有损名望,实属不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