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显然是多虑了,听到这话的库狄云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便恭敬答道:“军主有所不知,我怀荒镇兵与大魏其余各处军队皆是大有不同!
论起兵源,大魏各处驻军,主力军皆甄选良家子弟,体格健壮,有捕猎经验者优先;而我边镇则多为内地贬来的囚犯,流民,若不用重规重典恐难约束难以真正成军。
论起职责,所谓守土有责,保家卫国,实则我怀荒镇兵早已未受国恩且大多妻离子散,何来守土有责,保家卫国之说。
现如今不过是为自己而战,因此即便定下严苛军规也无妨,他们都清楚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
告别库狄云,张景宗眼神颇为抑郁地站在原地,他望着无垠星空久久不愿离去。
的确,守土有责,保家卫国这句话在边关军镇中早已被摒弃多时,国家放弃了边关撤销了曾经的优待与升迁,不断送来流民与罪犯,就连官吏军将大多也是贬谪流放之辈,从上到下全无半点忠诚。
此刻的边关早已处处堆满火药炸雷,届时只需点点星火就能将半个魏廷点燃!
这不由让张景宗想到了那戍堡阁楼中将要前往柔然的行台尚书元孚,以及草原上正受饥荒所迫的各游牧民族。
到底谁会是那点点星火呢?
......
今日一见行台尚书元孚对自己似乎颇有善意,只是又像是略带惋惜,不过相较于镇将于景那令人忌惮且摸不着头脑的示好,张景宗更愿意相信这位似自己长辈般的人物。
元孚没有理由加害自己,因为饶是两人此刻同在怀荒镇,地位却依旧天差地别。
反倒是那位怀荒镇文官之首的户曹史刘威,其不但颇受于景信任,连元孚也好似与他有着丝丝关系,更为重要的是据库狄云所言这营中的金疮医与折伤医乃是受刘威指派而来,这让张景宗再次如陷云雾,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位户曹史不像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上。
唯有那不冷不热的态度让他难以抓住关键。
......
柔然,王庭
相较于前几代可汗崇尚游牧与轻装简行不同,自魏廷归来的当代可汗阿那瓌深受汉文化熏陶,在见识到了洛阳的富庶,宫殿群的威严后,回到草原的他一面着手铲除异己,以狠辣的手段震慑众多部落的同时一面大量从边境吸纳魏廷与西域的流民,并大肆招募工匠在肯特山修建了一座柔然式的宫殿。
皓月镶嵌在无垠的星河中静静挥洒着洁澈清辉,月之女神全然像是众神中最为慷慨的那一个,将自己如雕如缕的精微展示于世人。
渺小却又不知疲倦的昆虫在刺骨寒风中顽强鸣叫,摇曳的火光将华丽宫殿映衬地庄严而神秘,立于两旁的卫士带着夸张的头冠与复杂的服饰,手中的武器看似没有丝毫杀伤力但尔绵呼力却清楚其上的血锈只需轻抹过皮肤便能使一名壮汉于顷刻间暴毙。
纵然已是来过这里无数次,尔绵呼力仍是心中充满惶恐,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重拾大汗的赏识,不知道已是遭受重创的尔绵氏是否将会在下一刻从草原上烟消云散。
从那处代表着数十万柔然人最为神圣的宫殿中不断透彻出激励地争吵声,尽管尔绵呼力只是站在门外依旧清晰可闻。
他明白有人想要致自己与尔绵氏于死地!
尔绵呼力低低垂下头颅,他不愿旁侧的守卫见到自己从眼眸中透出的悲哀与无助,他本是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勇士,伟大可汗的左膀右臂!但一次本是手到擒来的劫掠后他却不得不面临审判!
这都怪那个突然杀出的汉人!还有另一个个披着鲜卑皮的该死汉狗!这个汉狗居然一路追杀自己到草原上!真是张狂到了极点!
尔绵呼力的面庞闪过狰狞也闪过憎恨,复杂的情绪在眼眸与面庞交织着。
在他的上方有着一座雕像,尔绵呼力知晓若是今日自己走不出宫殿那么明日所有柔然子民都将听闻尔绵氏的族长,有名的草原勇士血染狼神像!
不错,这具狼神像是整个四周唯一的艺术品,通体全由尔绵呼力叫不出名字的材料打造,出现一种古朴,苍凉却又不可一世,披靡苍生的气势。
这狼神像露着狰狞獠牙一双血眸凝望天空,血盆巨口如深不见底正朝着尔绵呼力所在的方向,其凶悍残暴的气势足以让每一名即将进入到宫殿的人都在这獠牙巨口中不由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