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的情况你知道了?”东方岩快步追上父亲。
“当然知道了。你们把老爸当啥了?!还想瞒着我!我跟你妈几十年的夫妻了,她的痛痒我是最清楚的了。可能现在唯一还不知情的就是你姥姥了。”
“还有东方鹤。她暂时也不知道。”
“你岳母也知道了。只不过看你们几个天天不愿意说,咬着牙也不告诉我们,我们俩就商量着也不告诉你们。”东爸带着调侃的口吻,这似乎是东方岩第一次听到父亲用这种极不严肃的语气说话。这一天他的发现够多的了。
“爸。你怎么……哎!小鹤回来的这周,妈说不去医院了。她觉得累了,想休息一阵。行吗?”
“嘿!臭小子!瞒着我们的时候可是打定了主义的呀!这会子来问我意见了?”
“哎呀。好吧。爸。我们错了。不过这是妈的意思。她坚持不告诉你们。”
“改不了了她。一直就那脾气。天大的事都不说。嘴还挺紧!”他咳嗽一声,朝路边吐了口唾沫。似乎是生气了。
“爸,你可别生我妈的气啊。这件事你继续装糊涂吧,爸!我妈要是知道了,那可不得了了!”
“有什么不得了的?!”
“你就别惹妈生气了。她现在不能生气,坏情绪对她影响非常恶劣。后果极其严重!”
“少吓唬你老子!”
东爸倔脾气似乎上来了,东方岩担心事情会闹得不可开交,结果不仅所有人都知道了,而且东方鹤久别归国,心情弄糟,抑郁返去可就不好。因此他一路上劝着东老汉,让他消消气、压压火、多替妻子和女儿考虑考虑,一路上叨叨个没完,连东爸都忍无可忍吼了一声“行啦!”他才住嘴。
回到家时,家里的女人们正凑在一起商量着要给家里多余的旧衣服改一改,给秋雨穿。因为孩子的衣服换得快,都不用穿多久就小了,所以根本不需要买衣服。庄禾已经联系了北京的一些有孩子的故交,让他们把打算扔到旧物回收箱的小孩子的衣服留下,寄给她。邮费到付。“你可不能这么省着这孩子的花销,不能委屈她……女孩子要富养的……”东妈拎起一件棉布衣服,那是东方鹤高中时候穿的,一直放在她的衣柜里,也派不上用场庄禾就建议由婆婆亲自操到,将旧衣物进行大改造。
东妈年轻时候会使用缝纫机,也会裁剪,小时候东方鹤和东方岩还穿过她亲手做的衣服呢。
“都是八成新的,哪委屈了?”
“我看你怎么跟她不亲呢?”
“妈!我跟她亲着呢!咱们只挑棉布的,柔软的旧衣服就好了,也不会伤到她的皮肤。等她长大一点,有了自己的喜好,那时候再给她买新衣服就好了。”
“别人不会说闲话吗?说你这个当妈的……”
“没事的啦!妈,只要你的手艺在,别人看都看不出来的!”
东妈笑了。男人回来了,家里就开饭了。
那一天,大家尽早睡下了,因为第二天一早东方鹤就要回家了。东妈很自觉,她尤其担心女儿看到她如今憔悴的模样,会发现什么。她要是认真起来,没有她打不破的砂锅。
辗转了好几种交通工具,东方鹤终于与一个明朗的晴天回到了静宁。他们有两年没见她了。彼此都花了好长一段时间互相打量。似乎要把过去的岁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看回来。
“妈!你瘦了好多啊!怎么回事?是身体不舒服吗?”东方鹤一眼就看出东妈异于往常的样子。
“妈没事。都好了。”东妈知道瞒不过冰雪聪明的女儿,只好将情况变了个样说给她听。
“您怎么啦?怎么也没告诉我呢?”
“告诉你有啥用?你那么远!”东爸发话了。
“那也得告诉我啊!爸!妈,你生的什么病啊?什么时候的事啊?现在都好了吗?”东方鹤从头到尾打量着母亲,好像中医在做望闻问切的工作。
“妈早就好啦!现在在恢复,所以看起来还没那么好。让你担心了。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感冒。不过有点儿严重罢了。吃了药了。哦哦,还去医院挂了水。很快就全好了!来,让我看看我的骄傲,两年没回来,在外面可都还好啊?妈最担心你了……日日夜夜都……”
“妈!我好着呢!姥姥!爸!哥!嫂子!你们都好吗?还有小秋雨呢?让我瞧瞧她!”
“她还没醒呢。一会醒了让你抱抱。现在很沉了。30斤了。”庄禾系上围裙,进厨房去准备全家人的早餐了。
“你晚上都没睡吧,一直在车上。快去洗个澡,然后喝点粥,去睡一觉。下午再说话。”东妈拉着她的手,东方鹤感到母亲的手变粗糙了很多,老茧一般的硬块硌得她有些疼。她的心往下一沉。
“妈,你的手怎么这么粗糙啊?家里的活很多吗?以前好像没发现你的手这么粗糙……”女儿话还没说完,东嫂就像做了亏心事一样,飞快地将女儿娇嫩的小手甩开了。
“家里活当然越来越多了!你哥的生意做得还不错的。”
“那真好,妈。”东方鹤注意到母亲的目光在躲着她。“一定是有事了。”她带着巨大的疑团,进了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