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夏绾入宫，皇甫陌当然不待片刻，心里拿捏了分寸，吩咐着御风就往将军府方向去。行在大路上，也在想着，自从尉迟荣战死，尉迟清一直沉默不言。先前的一番会话，他仍记得。他说到他的软处，探探他的口风，他依旧忠贞不改，一口一个尽心为国。

“嗯。”皇甫陌皱皱眉，自古都为一个情字摧眉折腰，尉迟清就算再耿直，也得想想宫中的夏绾，以及他刚出世不久的嫡子。“王爷，到了。”御风嗓音低沉，随皇甫陌久了，也懂他几分心思，这次再来，他绝不会空手而归。

相比皇甫陌的心有成竹，尉迟清反倒诧异。将军府几月里无人问津，他与夏绾相守着快活日子，一天一天过得惬意，只隐隐害怕与宫中再有什么关系。故钟离与皇甫治不召见他，对他而言却是轻松。可偏偏夏绾前脚才入宫，皇甫陌后脚就迈进将军府里，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让他不得不生疑。

“尉迟副尉，几月不见，一切安好？”皇甫陌挥挥衣袖，径直走入正堂。尉迟清就立在堂中，歇下一杯热茶。他是不能料今后会不会再有战事，可一瞅着皇甫陌那张英挺阴沉的脸，就会想起他之前逼得他说，就算思量夏绾，也理当向九方、向钟离尽忠的话来。

“一切安好，陌王爷忽地光临将军府，是否有事？”尉迟清起身，恭谨行礼，心里有些怕。

皇甫陌看他眉间透出犹豫，淡笑一声，走至他身边坐下，也不拐弯抹角，张口便是：“尉迟副尉对于太后、对于九方当真一点怨言都无？”

尉迟清错愕，双唇微张，愣住半天才回神，“陌王爷，你这是何意？”

“自然是尉迟副尉以为的那般。我一直诧异，尉迟将军是因太后决策失误才落得凄惨。我不信尉迟副尉当真一点都不埋怨，我前段时日出入宫中，察言观色，却见陛下与太后对此已然淡忘。”

皇甫陌字字句句伤人肺腑，挑拨之意明显。尉迟清本可以怒色道他胡言乱语，却开不了口，因皇甫陌所说，他确想过，也确实怨过。“陌王爷，尉迟清对九方忠心不二。”

话音之中，掺夹犹豫。皇甫陌眯眼，将尉迟清的动摇神色全数收入眼底，“那对太后呢？对当今陛下呢？”

不安一齐涌来，尉迟清双拳握紧，覆在膝上。面色严肃，更隐有冷汗暗流。“我尉迟清，定、定会遵从家父意愿，对陛下、对太后不离不弃。只要陛下和太后需要，必万死不辞。”

皇甫陌轻叹，深沉颜色未改。看来尉迟清铁了心要为钟离与皇甫治尽忠，那他就只好摊牌，明白地逼他就范。

“陌王爷，我不懂。”大概是听了皇甫陌叹气，尉迟清细细想后问出口：“陌王爷反复提及此事，究竟有何意义？”

一抹笑意展开，皇甫陌就想尉迟清什么时候才舍得问出口。“前段日子，我在宫中躲避疫情，陛下听皇城传闻纷纷，指向皇室权贵，实在令人不安。才要我替他小心留意，提防暗乱。好好探探宫内外哪些人信得，哪些人信不得。”

尉迟清听完，膝上双拳松开，直言道：“传言？是指皇城瘟疫期间，广阳府广散财物救济灾民。一时引得民意所向，呼声甚高，以致胜过当今陛下的传言。还是众臣责问太后武断于宫中豢养刺客的传言？又或是百姓朝臣私底下不满陛下作为的传言？”

皇甫陌笑意更甚，只问：“那尉迟副尉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