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湖水流,梅花落去,回首潇潇暮雨。乍眼看,废墟之后重立的样貌真真是与当年的流音宫极为相似,若是皇甫极见了,兴许会以为宫内还居着他的宸妃,仿佛岁月回转,那场大火不曾发生,而他也不曾背负愧疚度过多年。
皇甫极,你会如此?
西钥香染心里存了疑惑,缓缓地走向宁心殿,欲将流音宫建成之事告知躺于床榻的皇甫极。毕竟这事最初就经她提起,眼下也算是替夏侯青芜偿了临别心愿。只是,念及了夏侯青芜,不知又该牵动皇甫极多少情思。
“陛下,休养一夜,可觉舒适?”西钥香染绵绵地说,轻巧地走至皇甫极边上,凑过身细致地看着皇甫极愈发苍白的脸,嘴角不经意地流出一丝喜悦。“爱妃今日来的可早,殿外天色如何?”
皇甫极嗓音飘忽不定,就死浮在风中的枯叶,不晓得何时断了风便凄零零地坠落在地。“今日天色真好,而且臣妾刚才经过流音宫,发现重建已近完工,流音宫就似复了之前样貌一般,令臣妾惊讶不已。”
果不其然,西钥香染才刚提及流音宫,皇甫极的双目便猛地睁大,他颤着嘴唇,欣慰地笑了出来,“朕要亲眼见见,朕想去看看。”只是西钥香染不曾料皇甫极的决心竟如此,她敌不过他的执拗,就像临别前最后的一点任性,皇甫极明明清楚自己的身体虚弱不堪,可偏偏,他愿赌上一切去回忆那于纠缠了他十多年的愧疚与不安。
“陛下当心。”西钥香染小心翼翼地搀着皇甫极,一路缓缓走来,每当西钥香染目光触到皇甫极手上的玉扳指就觉心惊,仿佛那夜她装作无事般向他献出六十寿礼的画面就在眼前,可回过神,身旁这个孤苦的帝王将要走向他辉煌的尽头。
再见熟悉景致,皇甫极不禁停下步伐,凄凄地看着宫殿之内的布置,眼眸里生出柔情。皇甫极忍不住念起,就在此处,就在他目光注视的地方,他曾悄悄地走至夏侯青芜身后,他伸手轻轻环住她,抚着她隆起的小腹,脸上尽显满足。
“朕从未觉得如此安心,如此自在。”就仿佛夏侯青芜的存在令他从失去陆又柔的苦痛中渐渐走出,他不再为与陆又柔的彼此错过而折磨自己,他开始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天又一天,她的笑、她的呼吸、她的一举一动都令他的心跟着起伏。
“陛下方才是否感觉到,臣妾腹中有了动静?”夏侯青芜欣喜地转头,柔柔地看向环抱自己的皇甫极皇甫极满足地轻轻点头,“若是爱妃能为朕产下男婴,朕可就再无所求了。”皇甫极颜上皆是温情,他移开抚在夏侯青芜小腹之上的手,寻着夏侯青芜的指尖,轻轻扣住。“朕想,若是爱妃当真产下男婴,令他为太子又有何不可?”
“陛下此话当真?”夏侯青芜惊异得双眸微睁,她看向皇甫极那不可思议的眼神,她脸上洋溢出的喜悦,就算到了现在,皇甫极也依旧记得,他给过她的许诺曾让她那般期待。“……”可最后,他依旧令她的期待生生地落空了。
西钥香染觉察到皇甫极眼眉见的苦楚,装得忧切般开口道:“陛下,可是想起了往昔,不禁生出难过?”皇甫极闻言,忽地重重点头,“朕才想起,朕在当初宸妃怀有身孕之时,还曾动了欲立宸妃之子为太子的念头,只是,现在回首,觉得凄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