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是在下鲁莽,在这里给姑娘赔礼,还请姑娘费心救治家兄。”
说完又是一礼,却不再拦住姑娘的去路。
凌青檐只“嗯”了一声,便自去。
西北的深秋,寒冷干燥,风中夹杂着雪片渐渐的掩盖住了这云都的血腥之气。
这场战役异常惨厉,西月自九月末就一直不停滋扰边境,黎远最初并不在云都,而是在宝林。十月中,有细作混入宝林被俘获,西月紧接着就对宝林发动强攻,魏平原派魏云清支援宝林,却被拦截在胡杨林近十日,魏云清一路急匆匆与进攻的西月军交战,一直打到宝林,却不想黎远却在两日前赶去了云都。
西月大举进攻云都的消息这才传来,可宝林这西月军的兵力也并不是虚晃,异常诡异的战术与往昔的西月军完全不同,大战了三日,云都危机解除之时,黎远中箭的消息便传到了宝林,魏云清来不及清理战场,便匆匆的去了云都大营。
这次大战,云都大营折损近万人,宝林近五千,伤者甚多。凌青檐在给黎远拔箭后的第二日午后便去了宝林,程牧留在云都以防黎远的伤势反复,云生也在一起处理云都的伤患。一直忙碌了七日,凌青檐这才回到云都。
程牧这些日子除了忙诊治病患还一直忙着犹豫,看着这几日一直在四处找檐儿,待檐儿回来后又一直围着她转着方向行礼的大公子,看着魏云清跟着檐儿内堂廊下的转,程牧捋着胡子仔细思量。
檐儿有十七了,性子越发清冷,竟是一直不提婚约之事,连个好脸色都不给这位大公子,虽说以檐儿的医术不用担心将来,可这毕竟是婚姻大事,要是……恩!打定了主意,程牧便找将军喝茶去了。
府衙的南侧有一个小院,是魏平原早年买下来用作日常小憩和待客的地方,小院很小,一间正堂,左右厢房,院子里一口井,井边一颗胡杨树,树下一张石桌,还有一个厨房在西厢边上。今日,魏平原是要在这小院中与老友叙旧,院中石桌上备着一个小炉,炉上坐着一壶水,静待老友。
“程兄,你我也是许久未见了,这几年倒是时常见你的高徒啊!”
“将军见笑了,徒弟们到底年轻些,应该多跑跑多练练。至于我,实在是年岁老矣,有些懒怠了。”
“程兄客气,我见这位凌姑娘,应不是那年我遇到的那个有心疾的小丫头吧?”
“哦,不是的,那个丫头野着呢,这两年到处跑,眼里只有那些蛇虫毒物,哪里有檐儿沉稳。”
魏将军看了看程牧,便转看向火炉上的水,蒸汽渐渐晕开了眼睛,晕开了心门。
“是啊,凌姑娘甚是沉稳,当年,弟妹也是极其沉稳的人啊,不知,那个丫头是否也是随其母?”
魏平原给程牧倒了盏茶,继续自顾自的说道:
“当年,当年啊,当年我与明玉贤弟,在军中相识,数十年相伴,他真心待我,家人相处也甚是投契,我只知他叫明玉,却不知他本姓凌。
原来,明玉便是凌太师幼子,凌家获罪,父亲只救下明玉一人,想法子给了明玉这个身份,后来明玉从军,时时念叨着要建功立业,我只道他是要挥洒一腔热血,那里晓得他是要挤进朝堂,寻证据以还凌太师一家清白,唉,却不曾想,他却……”
魏平原今日缘何会说起旧事?许是黎远重伤时与当年明玉受伤时的情形一般无二,许是那白衣少女的姓氏和似曾相识的面貌,往事连同那些旧日哀伤一起在老友面前翻了出来。
“明玉阵亡,弟妹退回婚书,带着孩子杳无音信,我心中甚是难过,这些年,不曾找到凌太师当年蒙冤的证据,不曾照顾好明玉的妻女,如今,黎轩之子也差点送命,我实在愧对友人,既对不起死去的人,也对不起活着的人。”
魏平原怆然的看着已经头发花白的老友,
“程兄,我想了好些年,黎轩说的那些话我也都明白,可我已经陷入执念太深无法自拔,家国也好,情义也罢,我便如此罢,可孩子们,应该让他们明白什么叫做选择,如何去做选择。”
魏平原今日是倾诉的,他其实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他不知道是否该这般想,他出身将门,他一直都忠君,他和他父辈略有不同的地方,或许是他有很多江湖上的朋友,是他在年轻的岁月里,见到了很多该见和不该见得东西,许多事在不知不觉间已面目全非。
晚间,程牧站在云都府衙的后院中,看着凌青檐在灯下整理药材忙碌,想起魏平原今日说的话,他该是在看到青檐的脸便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他不曾追问,也不问为何青檐会在自己身边,或许这便是魏平原想说的,他并不想再强求什么。
选择?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