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云,云都,十月
云都府衙后堂正中的榻上躺着一个血人,衣衫已被军医剪开,那人前胸插着支箭,脸色青灰,微睁着眼,眼中的神采跟着呼吸一起渐渐涣散,微弱。
满目的鲜红刺激着榻边的魏平原,他双肩僵直,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榻上的人身上,那是好友之子,黎远,今年才十九岁。
“将军,将军!”,听到跟随自己多年的亲将周峰的声音,魏平原忙起身走向门外,就见周峰领着一位白衣姑娘走了进来,姑娘快步上前行礼,
“这是回春堂的大夫,凌青檐,凌姑娘。程堂主说了,一切先由这位凌姑娘照管,他随后就到。”周峰还有些微喘的声音传来,那姑娘已朝榻上浴血的人走去。
魏平原乍一眼看见凌青檐,只觉十分眼熟,却不是早年见过的那位青衣束发的小姑娘。只一小小的分神,又担忧的看着榻上的黎远,连自己儿子跑进来都没有听见,
“父亲,远哥哥!”
火急火燎的魏云清想立刻冲上去,被已回神的魏平原拉住,开口忙劝:
“这是回春堂的大夫,程堂主马上就要到了,你安静些。”魏平原不待稳住自己的儿子,又急忙俯下身来,柔声安慰榻上的人,
“远儿,没事,你再撑着些,没事。”
时年四十岁的魏平原,出身将门,十五岁跟随他的父亲初上战场,十九岁做参将,二十七岁封将军,八年前,辅佐新帝登基,纵横杀场数十年,经历过无数生死的魏平原,此刻只如老父般,眼中含泪,低声安慰着榻上的伤者。
这让一旁诊治的凌青檐微微侧目,凌青檐仔细查看伤口,并没有先处理伤者身上的长箭,而是取出金针止血,稍后,写下药方,交给守在一旁的军医,嘱咐熬药的方法。
魏云清见大夫是个年轻姑娘,本就十分担忧,又见她并不处理插在黎远身上的箭镞而开方子熬药,担忧更甚,急忙开口:
“你既是大夫,为何不赶快处理箭,这箭是要赶紧拔的,你不行,就一边闪开。”魏平原没能拦住儿子只得狠瞪了他一眼,示意周峰,随后魏云清便被连拉带拖的弄了出去。
凌青檐全然不理会,自顾自的忙碌,她在塌边的矮桌上铺开干净的白巾,将药箱中的刀具,针垫一一取出放好,拿出两寸的药瓶将药液倒入瓷碗中,仔细有序又快速的一应准备齐全,不多时便听到外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程牧已经走了进来。
程牧匆匆行礼便直向塌边走来,看见伤者身上的长箭,皱紧眉头,接过凌青檐递来的长剪,只闻得“咔嚓”一声,长箭应声而断,只留半尺以握。
程牧将手上的断箭剪刀交给凌青檐后,深吐了一口气后,稳住心神,细细得诊脉。
魏平原慌忙上前,却开不了口,只得紧紧的看着程牧。多年相识,程牧很清楚,直言道:
“情形不好,箭头是一定要拔的,箭虽未中心脉,可太近了些。”
魏平原心血翻涌,一把握住程牧的手,看着榻上的人,咬着舌尖,怔怔的又看着程牧眼中的那一抹哀色,一时回不了神。
“将军,要早下决断啊!”
程牧的声音,一下激着魏平原咬紧了牙关,一股血腥气直冲脑仁,他侧身看了看榻上的人,心疼难耐,紧闭了一下眼睛又猛的睁开,
“动手吧。”
黎远的伤很重,箭在左胸离心脏甚近,拔箭时又伤到了胸肺。程牧和凌青檐忙了一个多时辰,好在拔箭及时,火炉上的药也恰好熬好,灌下后又是一个时辰,黎远的呼吸虽然弱,确是挣了条命回来。
魏云清被自家老爹赶出去后,一动不动的坐在廊下,一直到房门轻启,见年轻女子自房门走出,眉宇间只是稍有疲惫,心中不知何来的竟安定了许多,忙起身,小心的看着那女子,却并不说话,怕说错话。
凌青檐看了看魏云清有些发抖的肩膀,微红的鼻子,心知他是十分担忧屋内的人,也不计较他之前说的话,冷冷清清的开口:
“大公子放心,伤势已平稳。”说完便要自往后院去。那血泊中呼吸微弱的人一直冲着魏云清的眼睛和脑袋,短短的一句话实在无法让他满意,可已经得罪过她了,人家又先一步开口了,远哥哥还要靠她诊治呢,脑袋转的和脚步一样快,连追两步拦住姑娘的去路,行一礼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