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勉强睁了睁眼,头脑昏沉得几乎无法运转,像是那年溺海,七窍塞满了腥涩的海水,他的意识逐渐稀薄。
眼前一片模糊,阵阵耳鸣,太阳穴上如同装了两台噪音巨大的发动机。
只听到歹徒们凶恶的恶吼和她的哭喊。
他下意识地收拢双臂,紧紧把她护在怀中。
身后的男人嘶喊了声:“愣着干嘛!给我往死打!”
棍状金属的击打劈头而下。
“陈情……”
姜意禾哭得快没力气。他仍旧死死地护着她,方寸不挪。即便如此,他的力气也大的要命,紧紧将她箍在怀中,她几乎动弹不得。
心脏还在跳。
让她知道他还活着。
“打他!”
“操!敢对老子开枪,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打死他!”
他的手机滑落在地,蓦地一闪,时迩的名字浮现在屏幕上。
姜意禾抖着沾满鲜血的手,滑了好几次才接通,呜咽着哭喊:
“时迩,时迩……你快来!时迩”
时迩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到。
陈情的血越流越多,她的衣领都被浸湿一片。
男人们凶恶的吼叫,和棍棒落在陈情背上的闷响一齐把电话中的声音淹没掉:
“叫人?你他妈还敢叫人?在这儿你叫谁”
“弄死他!”
“你不就是个婊子生的,你牛逼什么”
“打他!”
陈情伏在她身体上方,护着她,气息渐渐薄弱。
从小到大,那些耳熟能详的恶言残忍地拔起他渐渐模糊的意识,全都塞在他的耳朵里。
他像是死过无数回。抱着她,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陈情……”
“陈情!”
“你们别打了!求求你们别打了”
“……别打了!”
她哭得嗓子都要哑了,哭喊,求饶,嘶吼,想去护他,却被他蜷在怀里根本动弹不得。
这一刻才知道什么叫做叫天不应,问地不灵的绝望。
渐渐地,连他的呼吸都感受不到了。
警笛声自身后响起。
至此,恶徒才一哄而散,逃入浓稠的夜。
夜太浓了。
72、hapter72
头顶一盏白炽灯陡然亮起照亮整条楼道。
惨白色的地砖上爬着细密错综的裂痕像是攀附在她内心迟迟未消的恐惧。
双手还抑制不住地发抖。
掌心与指甲缝里未沥干的血迹,全都氧化变成了砖褐色。触目惊心。
“姜意禾?”
“姜意禾在吗”
有人在喊她名字。
“……在。”
她惶惶地应。膝盖晃了晃勉强站稳。双腿还在打颤。
“进来吧做个笔录。”
战战兢兢地扶了下墙。她强压了压心头的惧意,进去坐在桌子一侧。
这间屋子的灯和走廊相比亮了些。
入冬温度陡降。
一张棱角尖刻的长方形铁质桌子旁摆了个移动电暖气亮着红灯,燃得热烈。屋子小,热气充分地熨入房间的每一寸空气中。
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冷。
她却仍在发抖,浑身上下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暖意。
年纪五十上下面容和蔼的女民警去饮水机接了杯热水把一次性纸杯推在她面前拉来电暖气,停到她发抖的腿旁:“你别怕这里很安全。”
姜意禾抖了下唇,轻轻地点了点头。
后颈仍是黏湿的全是陈情的血,打湿了她后颈的衣领和翻毛皮外套。
“棠街那边治安那么差……哎,这么晚了去那里找不痛快……打你们的是谁认识吗?”
她怔怔摇头。
女民警对棠街那块儿很是厌恶,说了许多抱怨和说教的话。
姜意禾却都置若罔闻,她心里仍旧惴惴难安。
膝盖发颤鞋跟止不住地敲地面。
“还冷吗?”
女民警把电暖气的按钮旋大。
姜意禾摇头,腿躲闪了下。有点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