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他已经走了。”

兄妹两几乎同时喊了出来。嘶哑的声音拉扯在巷子里。

“让她走。”安梦突然出现家门口的台阶上，像位女王俯视一切。

“让她走…走了就不要回这个家了。”安夏放松了动作，怒视母亲，似乎在确认自己的听力。安媛也安静下来，怔怔地呆在原地。

“让她走，走了就不要认我这个母亲…”

“妈！”安夏连忙打住母亲，眼睛里满是不解。

安媛抬起手臂，擦掉鼻涕，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我求之不得。”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安梦望着女儿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巷子里。她突然发现，这个过程，安媛从没有回头看她，狠心决绝的样子得像极了她。安梦冷笑，嘴角一抽动，眼泪就掉了下来。

“知道为什么安媛这么想离开这个家了，因为母亲你从来都未接纳她。”安夏仰着头，眼神空洞的望向母亲，一字一句的吐出来。

自从上次她们大吵一架，安夏就一直有预感这一天的发生。他还给自己做选择题，如果真的发生了，是选母亲还是选妹妹。

今天，他想选妹妹，说完他朝着安媛的方向追了出去。

安梦僵硬的站在原地，眼泪风干在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有眼睛涣散而又无助的看向巷子的尽头。

许季清就在这时从屋子里走出来，直奔他的小轿车。完全无视这个在门口像个雕塑的女人。

“你去哪？”安梦目不转睛，冷冷地问。

“接孩子回家。”许季清快速走到车旁。

“哼！这还像个家吗？”安梦回过头，目光黯淡的望着他。

许季清打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昂着头，安静从容的说：“至少我是他们的父亲。”说完，利索地钻进车里发动车子，最后卷起烟尘呼啸去。

灰尘滚滚的影子消失在巷子口，消失在安梦的视野里。

安梦头顶上一直拉扯着她的绳索，“崩”地一声断裂。她一下子瘫坐在门槛上，双手捂住脸痛哭。“我也是他们的母亲啊！母亲啊！…”她最后喃喃道。

这么多人都走了，巷子里安静得可怕，盛夏的风吹进巷子里，夹杂着哭声和那低语，却像一月的北风，只会让人凄害刺骨。

这也是一场盛大的离别。盛大到每个人都向你挥手告别，而我却没有缝隙挤进去，和你说一声：“再见。”

“再见。”

消息收到时，季西还在酒吧为客人端茶倒水。如果放在往日，季西一定会若无其事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想着这又是谁的恶作剧。

可是，今天，这决不是恶作剧。因为他说过，他亲口对他说过：“如果我走了。”

季西的心突突地跳，双

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他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死死盯着BB机上的三个字，“混蛋!”在老板还没来得及叫住他时，他冲出了酒吧。

马路上宝马车飞驰。顾冬握着BB机，面无表情地望向窗外。

坐在他旁边的许魏冬看了一眼，波澜不惊地吐出：“回头我给你一个大哥大，那东西比你手里的那个方便。”

“不需要。”顾冬回。

许魏冬略些吃惊又故作镇定地转头看他，“如果你想回来，我会答应的。”他的语气比先前柔软平和，目光也变得坚定。

好久，他看着眼前的男孩，这个在世界上唯一与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人。可男孩一直望向窗外，留给他只是一个冰冷的背影。

“不了。”因为回不去了。偏着头，顾冬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安媛还在街道上，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安夏跟在她的身后，对每一个被她撞到人说对不起。季西骑着顾冬留给他的自行车，飞驰在车道上，同样的毫无目的。

在另一个城市，另一个时间，叶南被人从水里救出来，他依稀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叶南！叶南！”再仔细一点，他确定是路宇的声音。

那声音好像在哭，他还没死呢，怎么就哭了呢？叶南想劝他不要哭，可以说不出话，开不了眼睛，黑暗里他只感觉有一层一层的浪在向自己涌来。

然后他感觉被人拖拽，因为全身灌进泥沙，他感觉自己重的像铅一样，沉沉下坠。有人压着他胸口，有人朝他嘴里吹气，所有人都在喊他的名字。

而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喊着他们的名字：

安夏、季西、顾冬、安媛、安夏、季西……

没有任何人回应他，他也没有回应任何人。

层层洪浪又涌上来，灌入他的衣服，灌入他的口鼻，越来越多的泥沙在他身体里沉淀，他却无法沉淀。失去重力般，他漂浮涌动，这世界沉沦摇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