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二 君死有疑 下(1 / 2)太兴二十年首页

豫王赶忙过来,“丞相手中也有诏书?”

“回王爷,这是元夕之日,陛下亲口告知老臣的,劳王爷当众宣读。”南宫风颂恭恭谨谨地将这密匣双手奉上。

豫王小心翼翼地撕去黄封,取出卷轴,徐徐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

朕在位二十载,实赖天地宗社之默祐,非朕凉德之所至也。今朕年届五旬,深感疲惫倦怠,恐难承天下之重,有负黔首之望。[MOU1]

皇长女安邦惠仪公主辛和绰,人品贵重,进退有度,宽仁爱民,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于灵前,即皇帝位。

朕身后之事,务必从简,念兹在兹。

钦此。”

殿内山呼“承诏,万岁”,豫王而后双膝跪倒在和绰面前,两手奉召,一字一顿地道:“陛下,节哀顺变。”

紧接着,殿中诸人齐向和绰稽首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锦绣从怀中取出天子玺,庄重地交到新帝手中。

和绰仍是满面泪痕斑斑,捧着这份诏书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诸位免礼平身。父皇骤然离世,一时间孤…朕,实在难以主持局面……丞相,豫王,劳您二位先代朕主持先帝丧仪,朕,为父皇持服二十七日,期间实在是…无力应酬……”说到这里,她又已经泣不成声,以袖掩面。

南宫风颂和豫王齐道:“臣谨遵陛下谕旨。”

“舅父,三伯,此后你们见了孤…朕,全免跪礼,朕还要常向您二位请教。”

南宫风颂拱手道:“谢陛下隆恩,旁的事皆可慢慢接手,只是如今有一桩大案,臣等需要请陛下即刻示下。”

和绰自然明了他指的这桩大案,她转过身来,哭得布满血丝的双眼中显现出犀利的光芒,极其冷静地下旨道:“皇贵妃曲氏,弑君矫诏,实乃不赦之罪愆,着即刻废去尊位,由廷尉署关押问审。牵涉皇七子与裕,属谋权篡位之罪,一同关进廷尉署,等候处置。隆睦宫封宫,上下宫人皆原处候审。”

外面林择善一早带了廷尉署的人候着,听她一声令下,立即冲进大殿,拖着人就走。曲倩硬气地一声未吭,只是狠狠地瞪着和绰;与裕被廷尉署的人那么粗鲁地抓着推搡,连声哭喊:“放开我!与裕没有做坏事,为什么要抓我?六哥,五哥!救我!你们是坏人,坏人才欺负与裕!”

与旭想要开口求情,然而与荣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好眼见着与裕被抓走。大局已定,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们只能恪守人臣的本分。

和绰稍稍松了一口气,见着一屋子的人,摆了摆手道:“时候太晚了,诸位请回吧,明日卯时二刻到太极殿来。孤…朕,还想再陪一陪父皇……”

众臣见新帝如此悲痛,不好打搅这份孝心,齐齐告退了。待到大殿里的人都撤干净了,和绰一把抹去了那一脸的哀痛,“择善,带人把住大殿;锦绣姑姑,快带我去取六玺和调兵的令符。”

锦绣领着和绰来到寝殿,龙书案上端放着九纹龙的金丝楠木函,锦绣拨转钥舌,机簧转动木函徐徐打开,现出其中端稳安放的六玺[MOU2]。六枚大印皆白玉制,螭虎纽,用武都紫泥封。“传国的天子玺已在陛下手中,此间存放的为封国之用的皇帝行玺,赐王侯之用的皇帝之玺,发兵之用的皇帝信玺,召臣工之用的天子行玺,册封藩国之君的天子之玺,和祭天地鬼神之用的天子信玺。陛下将要代天牧民,必少不得此六玺以为驱策。”

做安邦公主参涉军国大事时,和绰便没少见这六玺,但那是国泰民安时的锦上添花,此刻她的当务之急,是镇压内忧外患。和绰便又问:“兵符何在?”

锦绣旋身转动书柜上的暗格,取出一只龙纹锦袋。“陛下请看,这一套是调遣阙城内外惊羽卫的金箭牌,这一套是调遣京畿建章都护府兵马的兵符,蓝羽令箭;这一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对应的是西凉、辽东、剑南、岭南四处都护府的蕃兵。”

和绰一把抓过锦袋,几步疾走到殿外,撤出一支金箭牌和蓝羽令箭,“择善,你立即到东宫,这一支交给郑士桐,叫他统领惊羽卫把东宫和阙城都给我看仔细了;这一支交给你兄弟林道敬,命他把建章营兵马部署在睢阳城外十里。要捡山坳的地方待着,动静别闹大,但眼睛给我瞪大了,京外兵马但凡有异动即刻报我。”和绰一番话说得火急火燎,林择善接了两支令箭,忙答了诺,便急急忙忙地往东宫去了。

把兵马都布署妥当,和绰这才算松下气来。她缓缓地走到昭德殿中央龙案后坐下,双手摩挲着这金碧辉煌的一张桌子,轻笑着感慨了一句:“天子气象。”

锦绣给她倒了水,呈上来,“陛下这就要慨叹?太极殿里的那张龙书案,更气派呢。”

和绰哭了快一个时辰,也顾不得是茶是水便饮下了,缓解了口中焦渴后,和绰抬眼看向锦绣,“锦绣姑姑,辛苦了。”

锦绣答道:“辛苦这一天不算苦,奴婢只是指望着陛下君临天下,奴婢能少受些苦。”

和绰笑了笑,“是啊,朕,只要能从此稳坐龙椅,先前二十年的苦,也都不算苦。只要,这一番筹谋不出破绽,朕就算是熬出头了;但凡露出一点马脚,你与朕,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锦绣答道:“陛下放心,奴婢做事都是提着万千个心眼,绝对不会有破绽的。何况,陛下的筹谋只是借力打力,给曲氏的这个罪名也不算冤枉她。只要她再也不能张口,又有谁会质疑大行皇帝死有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