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昏暗,铅灰的云层从上游的江汉平原那头压过来,闷雷在远处滚了几滚,雨却迟迟落不下来。江边的树被湿漉漉的风撩得乱舞,沙沙地响个不停,拾级而下的人们在江水的拍打声中,次第登上一艘艘江船,乱影的火把勉强地照亮着码头周围,一盏盏气死风灯又点亮了起来,顾三麻子看了看天空,摇了摇头,和旁边的通信兵道:“通知下去,等这批人上船后就停一停吧,看这天是要下大雨了,今天晚上不运了,各营就地休息,注意警戒。”
“是”
话刚说完,一道闪电劈开云缝,雨点子便砸了下来,先是疏疏落落的,打在船板上叮咚脆响;转眼就连成了线,周遭除了雨声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嘈杂。
张有财让过了那急急下船跑上码头的通信兵,自己利索地登上了船。他先去船头和船尾,检查着自己炮连的兵是不是都给炮和弹药盖上了雨具,然后满意地走到船台上的顾荣身边,用手撸了把满是雨水的脸,见顾荣还是在用望远镜看着黄州城方向,笑道:“老顾,这么大的雨,这献贼应该是不会来了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说不定要下一个晚上,今晚上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那些个细作都控制起来了?”
“嗯,都抓了,六百多号人,里面有百来个小孩,都关押了起来。”
“有反抗闹事的吗?”
“有几个不老实的,就地处决了,现在都乖的像猫,嘿嘿,这情报局的人是真厉害,这种事都能事先通知,我们真是胜之不武!”
顾荣放下手里的望远镜,从兜里拿出一个扁扁的水壶,拔出木塞,喝了一口,道:“没错,否则这些人到时候里应外合,是够我们喝一壶的,这下好了,没有这些内应,管他来多少兵马,叫他们全都有来无回,你的那些炮这下雨天能打响吗?别到时候哑火了,可就麻烦了!”
“我们现在这炮根本不怕雨水,照样能用,就怕这么大雨,这献贼都缩在城里,根本不敢出来!”
“希望是这样,不过我要是这对面的贼匪,就会冒雨悄悄迫近,等雨稍停时发起攻击,此时我们的火药都没办法使用,近身肉搏,必定能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切,我们的枪炮可不怕大雨,就是在雨中也能发射自如!他们这是找死。”
“可是贼匪们不知道啊!按照他们的经验,火炮火铳在大雨里就没法用了,你说是不是?换做你,你是不是也盼望着这一场大雨,可以把官军的优势全部抹平,而他们人数多的优势就可以发挥到极致了?”
“嘶,有道理!老顾,照你这么讲,今晚他们来偷袭我们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嗯,八九不离十!”
“好,那我现在就安排下去做好准备,让他们有来无回!”
“让兄弟们轮流休息,养足精神,这雨会要下到后半夜呢,现在不急!”
这时一个通信兵冲了进来,身上的蓑衣不停往下滴着水,一个标准的敬礼后,道:“报告顾连长,陈团长的帅船已到达下游两里的地方,问我们这里情况如何,需不需要支援?”
“哦,陈帅他们过来了,好事啊!这说明建德那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最难啃的骨头已经解决了,哈哈!你马上回复陈团长,今晚上我们这里会有一场恶战要打,问他要不要来凑个热闹?嘿嘿,别到时候说咱顾三麻子抢功劳,吃独食。”
“是!”
等那通信兵走远了,张有财笑着道:“你小子这不是激小舅爷吗?当心他以后给你小鞋穿,呵呵!”
“开玩笑,我可是好心!这小子年纪这么轻,就当了这三军的大帅,不多给他长长经验和军功,以后怎么服众?光凭这少主的小舅子身份,可不是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