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室静谧,元医生悉悉索索的翻阅着小说,偶尔喝一口茶水。茶水太烫,所以他需要用到一种独特的方式才可饮用——嘴唇微微沾在杯沿,使劲吸一口气,用气流将茶水卷入口内。
有时候一不小心,吸水的力度过大,导致吸入水量太多,茶水来不及冷却,就会把舌头烫得发麻,元医生轻轻地哈着气,缓解舌尖的疼痛。
这种喝茶方式就像有魔力一样,吸引着元医生和所有的饮茶者,他们总是不等茶水冷却下来,就迫不及待地端起来按此方式饮用,乐此不疲。
有时候诊室病人多的时候,所有人都伸长着嘴唇,“丑态百出”地一同热饮茶水,“嘘嘘”吸水的声音不绝于耳,音调还彼此不同。一边吸引热茶,一边打诨聊天,不知不觉之间,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对于元医生和他的病患来说,这也是建立彼此信任的第一步。
“冒浣莲眼利,只见第一辆大车前面挂着一面镖旗,上绣‘武威’二字,迎风飘荡。六辆大车过后,殿后的一人,年约四十岁光景,拿着一杆大旱烟袋,口喷青烟,斜着眼睛,看了桂冒二人一眼,似颇惊异,但也不停留,策马疾驰而过。”
“啊恰!!!”
元医生正看得入神,一声喷嚏声把他惊醒过来。他抬起头来,刚好看见有个人跨过大门的门槛,跨进诊室里。由于元医生眼睛的焦点还没有完全从书本的位置调整过来,而且外面光线太亮,对方刚好背着光,所以他一时没有看清楚来人。
“啊恰!元医生在屋里啊!”那人又打了个喷嚏后说道。元医生这才认出来。来的是熟人,就是隔壁凤凰村的赵司九。
元医生所处的金花村和凤凰村相邻,而元医生的家刚好处在两村的交界之处,所以元医生和他虽然不是同村,彼此却很熟识。赵司九今年三十多岁,比元医生小两、三岁的样子,育有两个儿子,夫妻两除了种田养猪以外,常年还以做豆腐谋生。
把黄豆提前用清水泡发,用磨磨成豆浆,加热煮熟,滤掉豆渣,留下汁水,往里面加入适量的石膏粉,用密孔的纱帐包裹,放入模具,加压冷却定型,就成了豆腐。
赵司九家的豆腐,用的是当年新产的本地黄豆,精心挑选其中颗粒饱满完整的,用料讲究;用的水,是取自山脚石井的天然泉水,清凉甘洌;制作的过程中的火候,也掌控得炉火纯青;因此他做的豆腐,软嫩香滑,极受欢迎,每天都供不应求。
做好的豆腐,每天一大早由赵司九挑着,沿村叫卖。
“买豆——腐不?买豆——腐不?”
“赵司九,来,我买一块钱豆腐。”
除了用钱购买,也可以用黄豆兑换,一斤黄豆兑换一斤豆腐。品质好,价格公道,支付方式多样,常常走不到半个村子,一担豆腐就被抢购一空。
“司九,今天豆腐就没有了?”有起晚了的顾客,只好望着空荡荡的豆腐担兴叹,“每天这么点,多打一点嘛。”
“打不出来,是空的,每天只能打这么多。”赵司九笑着回答道:“明天我还会来,您想吃就早点呢。”
有时候元医生想吃豆腐了,出诊途中碰到他说一声,第二天早上他就会特意的换一条线路,绕到金花村来。
“司九啊,明天来金花不?我买两斤豆腐吃,好久没吃你做的豆腐了。”
“要得,我明天就过金花来。”
赵司九继续问道:“豆渣子你要不?这次打豆腐的黄豆子,出的豆渣子又软又香,我给你带两坨过来,要不?”
“要得,要呢!豆渣子炒白菜,喷香的,好吃!”元医生回答。
不过做豆腐辛苦,先一天要挑拣黄豆,去除瘪豆杂质,泡水发好;第二天鸡还没叫就得起来,把它磨成浆,趁热做成豆腐。白日劳累,夜不安席,所以从去年开始,他老婆就不愿意再跟他一起做豆腐了,而是跟着相识的人去广东打工挣钱去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家,带着一双儿子,种田为生。
他老婆在广东,据说在工厂上班,不仅工作不累,最主要的是,赚的钱比在家时,一家人赚的还要多。刚开始的时候,赵司九还反对自己老婆外出打工,如今他也想通了,安安心心地在家,耕种田地,照看儿子。豆腐不打了,猪也不养了,不亦悠哉。
唯一可惜的,自此以后,元医生和村民们再也吃不到他家的豆腐了。他们买来别人家或者镇上豆腐铺的豆腐解馋,都不是想要的味道。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一边吃着不正宗的豆腐,一边感叹:“这个豆腐,不是这个味。豆子不行,水也不行,还贵得死,比赵司九的豆腐差远了。”
“还是赵司九的豆腐打得好。”刚开始的时候,人们还会遗憾不已,时间久了,慢慢也没有人提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