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先前更加脱力地靠着背后的冷冻仓，仇珩的身上还是湿漉漉的，冷冻液在身下汇聚成一滩水渍。

现在该做什么。他再次开始尝试思考。或许并不是思考，只是潜意识在催促继续前行。

但想到这里，有一个无比强烈的念头霸占了他的脑海，再容不下其它想法。

——他不想走下去了。

很矛盾，对么？

就好像有两方在脑子里吵架。一边对他说，歇歇吧。

而另一边在冲着即将倒戈的他叫嚣：“你不能休息！你给出过承诺、发过誓！你不能停下脚步！你答应过他们！”

荒唐得仇珩差点再次笑出来，但他忍住了。

除了妹妹仇钰以外，他没向任何人发过誓。

她在十七岁就死了，那么已经没有任何约定需要他去履行。难不成还真的有什么守护人类的重要使命落在身上了？

仇珩实在是有些累。

大概会就这样一直呆坐在这里，耗着体内的糖原和脂肪，等待死亡降临。

这次没有到家里找他、把他拖去进食的死党，所以就此睡去也不会被人吵醒。

起初他将不会有什么感觉，两天后出现明显的饥饿，胃部传来烧灼的疼痛。

或许会有温暖的感觉，但实际上躯体正在逐渐失温。

再过几日，或许会无法抑制地感到焦虑，浑身脱力地歪倒在这里，意识涣散，引以为傲的头脑逐渐滞涩。

然后是四肢开始浮肿，变得消瘦，最终生命体征消失。

乐观一些的情况，他不会死于饥饿，缺水会先一步要了自己的命。

“你甘心就这么窝囊地死了？你要么死在战场，要么死在簇拥你的人潮里！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

仇珩开始感到有些不耐烦，皱着眉头。

原来我在一部分潜意识中这么中二吗？

我就是一个大学生而已，平常求室友带份早饭、准时上课，下了课后回宿舍一窝就是一整天。

每天照顾仇钰都顾头不顾腚，哪来的闲心去管什么人类存亡。

“他已经完美履行了他的职责，应当拥有选择休息的权力。”

这次，心中另外一个极度平静的声音替仇珩进行了反驳，虽然理由有些奇怪，但它总归与我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

为此，他感到十分甚至九分欣慰。

察觉到了青年的偏向，那个急躁的声音竟沾染上哭腔，像是对待负心汉一般哽咽着，愈发焦急地对他进行控诉。

“你明明许诺会一直前行！你说你会寻找生命的出路！”

这次仇珩是真的有点恼火，但又被它的拟人逗笑——怒极反笑的笑。

一个潜意识映射的假象，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

就算它本质上是我的潜意识也不行！我的选择理应由我本人完全掌控。

听取建议固然可以，决断的权力必须落在我的手上。

奇怪，我原来有这么强的控制欲吗？

仇珩不由得开始思索。

一瞬间，新的疑问出现在脑海当中，驱散了他内心在一瞬间被激起的情绪。这使他的大脑重新变得理智，审视起眼下的状况。

那个声音说得没错，虽然仇珩并没有很想活，但的确不想以这两种煎熬的方式死去。

所以他还是稍稍坐直了一点，开始依靠不多的夜视能力打量着这里。

但很快，这一项进程被突如其来的异动打断。

咯——嘎啦——啦！

一阵刺耳的声音传入仇珩的耳中，他感到十分奇怪，为什么这种阴暗地底会有第二个人也在沉睡。

事情开始朝着他预测之外的方向发展，如同一匹脱缰的马，一去不返。

黑暗中，隐蔽在角落的另一个冷冻仓突然发出响动。仇珩纯黑的眼睛中隐约映出了一只鬼鬼祟祟探出的手。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倏地感到有些口渴。应当先去找些水喝了。

“你是谁。”

他艰难从喉咙中挤出三个字，由于声带依旧维持着无力状态，所以尽可能以最简短的语言进行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