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绮奈子看中了三套时装,一起拿到专门试穿衣服的小房间,准备选购其中的一套或两套,她进去试穿,我坐在门口等候,前后不到二十分钟。这么会工夫,我居然稀里糊涂地睡着了,还做了个如此离奇的梦,想来真是荒谬。
不过,我对于方才梦境的记忆,却又异常的清晰。我简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什么幻觉。
我不由得想到:这些天我在学校,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一下班就浑身疲惫不堪,心烦意乱夜晚躺在床上,却又翻来覆去睡不着。每天早晨,我就这样迷迷糊糊捱到闹钟作响,强打精神起床,早餐一点也不想吃,望着初夏的朝阳,只觉得眼前发黑,头大如斗。现在终于到了周末,还要陪绮奈子逛商场。这里到处人声沸腾,音乐开得震天响,我们被夹在水泄不通的人海之中。各种浓烈的香水味,掺杂着汗酸味烟熏味狐臭味和皮鞋味,同室内热糊糊的空气糅在一起。不是鼻子被它侵袭,而是要努力将它吸入体内,别无选择除非你能一口气憋两个小时以上。
说真的,逛商场我早就烦透了,浪费不少钞票和时间,换来一身臭汗,周围的东西没一件是我感兴趣的,却还要强打精神,作出一副“s psr”的姿态。天可怜见,这叫什么浪漫爱情,简直是人间地狱。
织月绮奈子是我的女友,和我交往了近三年。她与我同龄,生日比我还早半个月,容貌和身材都不低于中上等,在一家以销售中低档汽车为主的公司任职。她正式的职务,是文秘兼出纳,但是每逢有展销会,都会前去客串形象代言人。为此她非常自豪,尽管这些所谓的展销会都是公司自己举办的,根本谈不上规模和档次。
从商场里出来,已经接近下午六点了。买的东西装满了一大包,大半是服装和化妆品,还有些玩具。绮奈子非要自己拿着。每次来商场血拼,她的精力都异常旺盛。
“刚才你到底做了什么怪梦?”她在一起回去的路上问我。
一小时前的梦境,我居然记得非常清晰,每个细节都说得很有条理。绮奈子一边听一边笑个不停,大概怀疑我在编故事。
提起道空在梦中对我喋喋不休的情景,忽然引发了她的兴趣。她一个劲地追问我,道空究竟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只好尽力从记忆中搜索出那些无聊话,再讲给她听。
此时回想,梦中的道空,絮絮叨叨地讲出了许多怪异的词汇,诸如“阴蛇”“血毒”“绿脓鬼”等等,还有一个他多次提及的东西,叫做什么“裂魔”。
“什么东西啊,你恐怖片看多了吧?庸俗,老套,无聊!”绮奈子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评判。她对恐怖作品没什么好感,因为她一旦看了,就会害怕很时间,夜里不敢一个人上厕所。我对各种题材的故事都不拒绝,包括恐怖片,不过就整体而言,无论小说电影还是漫画,恐怖作品的水平,实在有待提高。
然而,当我说出“裂魔”这个词时,绮奈子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n?你神经短路了吗,累的还是吓的?”我像往常一样和她开玩笑,n是她的昵称。
“没,没什么。以后,你别跟我说这个词。”那一刻,我发觉绮奈子的脸色异常难看,连嘴唇都有些苍白。
“你说被蛇缠上了,以后呢?”看得出,她要转开话题,尽管蛇也属于比较恐怖的东西,但在她心中,总比那个什么“裂魔”要好得多。
我想谈点其他比较轻松的话题,可是绮奈子非要我说被蛇缠住以后的事。我只好如实告诉她:那一刻,我打算吸干蛇的血。
“ !你是白痴啊,蛇有毒怎么办?”听她这个语气,我知道她已经恢复了常态,刚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
“蛇毒口服是不会中毒的。一旦被蛇缠住,只要把蛇的血吸干,就能杀掉它。”我向她解释道,“假如有一支军队,只有最前面的总司令有杀伤力,随后的人员都只承担对总司令的物资补给,队伍又拖得特别,补给线基本和行军径等同,那你想想看,只要把最前面的总司令牵制住,再从中间切断补给线,马上就能让整支军队陷入崩溃,是不是啊?除了大蟒,任何一条蛇,都类似于这样的军队,所谓的总司令,就是蛇的脑袋。当然,直接喝蛇血,有很大隐患,野生的蛇,往往身上寄生着很多有害微生物,比如沙门氏菌之类。没有严格高温消毒的蛇肉,有时会引发食物中毒,这种事在中国广东发生过。”
绮奈子听明白了,一脸兴致盎然的神采。她又问我“蛇毒口服不会中毒”是怎么回事。
“蛇毒是蛋白质毒,只有当它进入血液,才会引发中毒。大体看来,蛇毒不是血液循环毒,就是神经毒,或者就是像眼镜蛇的蛇毒那样,两种毒性都有。不过,蛇毒一旦进入消化系统,就会被胃酸分解掉,毒性也随之消失。因为,蛇毒属于蛋白质。只要胃部没有溃疡伤口,就算吃了蛇毒,蛇毒也不会进入血液,自然也不会中毒。”
“真服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绮奈子撅着嘴,一脸撒娇的表情。她无论有什么问题,只要我在身边,马上就会问我,而我一般都能给她讲清楚,之后就会听到她既羡慕又有点嫉妒的赞扬。其实我刚才的解释并不算好,因为任何蛇的血液都没有毒,毕竟蛇不是河豚,蛇毒并不在蛇的血液里。
和绮奈子聊天,让我对自己的学识充满信心,尽管平心而论,她问的东西,都算不上深奥,而我的回答也不过是顺着她的思路走。可另一方面,我休想指望她自己动脑筋思考,和我进行双向的心智沟通。
当然,在绮奈子眼中,我们的世界又是另外一个样子。她不止一次在电话里对她的同伴讲:尾山正树看的许多书,都特别深奥,比如罗马帝国衰亡史,或者什么自由选择:个人声明之类。经过她的调教,我很快成了偶像剧和少女漫画的专家,像最新的偶像明星专辑之类,我往往记得比她还清楚。她对我的感觉是:像个大男孩,而且是既单纯又听话的那一种,很容易激发她的母性本能。
好几次,她一边煲电话粥,一边问旁边的我听了有什么感想。我只好对她说:“假如我是你养的猫,包管会一万分的幸福。”紧接着,电话两头,会同时响起三八兮兮的笑声,她还会说我“真的好可爱喔”。至于我所说的假设,在不能成立的情况下又如何,我并不奢望她们会用大脑想一想。
在我写下以上文字的此刻,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至今,我还清清楚楚记得那天傍晚,绮奈子提着一大包刚买的东西,和我一起走路回家。一路上。她没完没了地和我聊天。金灿灿的阳光逐渐黯淡,显得越发柔和,终于同地面的颜色融为一体。路边一些店铺,已经点起了灯,虽然抬头望去,天空还是那么明亮,看不到一丝暮色将至的阴霾
作者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