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冷峻的面庞很像楚平婴!这是前者拂袖而去,压制不住的怒气致使他不顾仪态踢倒椅子,走到门前又将木门摔的咣当震颤后林枫对他的评价。
不仅是长相,行事作风、待人接物、细微处的细节把控,无不透露着老楚家的风格。可能只有这等性子,与楚平婴相似乃至神似,才能于他把控的天下中趁机而起,展现登顶之姿。
不过林枫不曾让楚平婴生如此的大气,一是很难,帝王胸襟之大,哪怕是伪装出的,亦非轻易冲撞可碰撞边际。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个位子上,诸多世家门阀忠心耿耿拱卫而不敢染指极权分毫。二是不敢,虽然不想承认,可对于青年十分不喜,心中隐隐视之为敌的天子陛下,动辄诛杀三族、鸡犬不留,的确令人心怀忌惮。
这是林枫极少数视为畏途的事情之一,从未与人提起,相比之下魏王怒火就微不足道。跟他爹比他还差得远,不足为虑,但他有一点说的很对,要一个人竭尽所能发挥效力,未必要遵其意愿。
青年扶起椅子坐了上去,回想楚成治醍醐灌顶般的谏言,眉头越皱越深,脊背越来越冷。像是有人拿着刀片一点点割破血管,任凭血液流逝无可奈何带来的那种一缕缕地寒冷,身体上的和心灵上的。
他有些明白了,自己能坐在这里能颐气指使地与魏王说话而怡然不惧,有闲心摆弄佛珠,有那么多可堪为友之人肯倾力相助、身份尊贵的契丹皇子兵临城下还有恃无恐,不是运气好,更非手段实力使然,哪怕其中有这些因素存在,但不足以让一个人站到自己所处的位置上。
太高了,自己站的太高了。一直以为站在泥土地里的青年突然醒悟过来,俯首看去,原来自己站在百尺高楼上触手摘星辰,一切在脚下。
他不禁头皮发麻,一口冷气直逼脑际。心中充塞了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额头冒出冷汗!
站的太高,万一掉下去会摔死人的!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林枫耸然一惊,狠狠甩了甩脑袋转换成另一个想法。不是万一,是一定,掉下来是必然,时间早晚而已!因为没有根基,至少他看不到,他站的位置是空中楼阁,飘在空中一样。
家室、依仗、背景,一个人如果一样不占,他不能、也没有可能站在很高的位置,尤其在朝堂上。这也正是朝臣朋党、党羽横生的缘由。从古至今,官途都是熬资历的。
翘起二郎腿、双手搭在腿上的青年紧闭口齿,沉闷呼吸,将存贮心胸间的又一口惊叹气沉下肚中。心中嗤笑道楚平婴真是待自己不薄,一切都是可以伪装的,愤怒也是伪装的,他操纵一场黑白纵横的广阔棋局,秦宋萧刘方林云,乃至他的子嗣亦赫然在列,在自己这个不尊法度不守臣伦异类的干戈下,导致老狐狸们与小狐狸们互不干预却又纵横相合,绘成一道杀局。
最后结果很可能无有胜者。
因为他手里很攥着第三种棋子,一种叫做‘自己’的棋子。他敢把自己托上高台而不顾天下非议,他要的是整座天下,一切皆臣服在脚下,其他的无所谓。所以自己在他眼中比所有人预计的都要更重,他能容忍自己几乎一切的作为。
坐姿不正的青年忽然笑了。如果真是这样,自己的保命符真是很大,大的超越一切规则。楚平婴就是规则,他不介意修改修改给自己钻空子。他和自己都很清楚一旦兵燹大起,自己有怎样举足轻重的地位。
对于当世的战争,青年有绝对的理由相信科技改变世界,他就是个拥有科技的人。关键的是,大楚之于天下所有王朝国度,有无法忽视的兵力粮草优势。几乎不用费太大的力就能左右天下格局,一家独大甚至天下一家,绝非难事,只要他愿意。
但他不愿意!两成胜算都还悬而未决,拖拖拉拉没个定数。他跟楚平婴都不着急,因为一个不愿意,另一个知道他不愿意,欲徐徐图之。
这是一场拉锯战,结局注定失败。
“林公子可在?”略有些浑厚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思绪断裂的青年抬头看向木门,发现楚成治那一下将门框率出了裂痕。
青年啧啧嘴,心道今日什么黄历,来访人这么多,一刻不得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