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气氛沉闷,霍在渊也不知儿子是对是错,类比推较过后仍是叹息。功过上的沉稳是庙堂混迹之本则,他欣慰霍青云懂得。但有时不能仅看表面。林枫一介寒衣,有些歪才有什么用,比得上当下大权在握的太守宁芳?
说到底,儿子还是冒进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宁家那便我会处理,你说的那个人,你自己好生考量。”霍在渊说了一句,就拿起桌上文案径自翻阅。
霍青云知其意思,起身告辞时心中仍在思索,到院子中不露丝毫异态,唤来家仆交代事宜便折返回房。几个时辰后,家仆送来消息,林枫居于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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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谢维正与儿子坐于偏房密谈,一旁的锦衣美妇极力将注意力转向房前花草上,不敢窃听半分。但耳边总会飘来低声之语,并且多次提到“林枫”二字。
胖子走后,谢维才将妇人叫进来,胖胖的脸上浮着道不尽的笑意。妇人认得这笑容,是不轻易显露于人的喜悦。
“还记得我与你说的才子?”谢维掩不住欣喜。
“夫君说过的事情,妾身不敢忘。”妇人被谢维拉到一旁坐下,这让她诚惶诚恐。
“此人若是为臣儿伴读,你意下如何?”
妾侍吓了一跳,可想到谢维满心欢喜,还是应景道:“妾身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老爷觉得好那一定是好的。”
那位才子诚如老爷先前说的,又岂肯屈身为谢宇臣伴读?一文一商,低了人家身份不说,对文名影响更甚。实则,妾侍并不看好,但她懂得事理,老爷说可行便是可行,不行也行。这种态度让她能在社会的长治久安中立足,不使被雄性为尊的结构体质中淘汰。
“今日派遣管家去请私塾先生,林枫一旦应允便再无更改,有他从旁观指,臣儿才有希冀。”闻言,谢维明知小妾出于恭维也不禁目露欢欣,只要谢宇臣改工自修,哪怕才疏学浅也无妨,有了文人之名,他这郑州大商也有了斡旋辗转的机会。
历代从商,是谢家最大的悲哀与无奈。
小妾敛衽一礼,“妾身明白,马上吩咐下去。”
“嗯,此事你多多上心,这是谢家的机会。”谢维腮上赘肉抖动,目光精明,“不需几年,谢家或有改正的机会。成败系于林枫一身,他是臣儿的先生,让下人工整体面,不须刻意做作,他不图无谓虚名。你们这些妇道人家以师礼待之,不要怠慢。”
郑州百姓民风臻满淳厚,刁顽恶习只是少数,如谢家的家室更应杜绝轻浮草率,对各种礼仪照章办理。在过去的几十年中,除却祭天地、庆元旦、赏端阳等重大节日外,他是无缘得见文人的。文人在他心中正是高洁风骨的代表。
因而,他要求的各项礼节简单易明,却已是对待隐士高人的礼节。既和林枫保持最适合的距离,以权衡商贾与文人的罅隙,和衷共济。又给他最大限度的尊重,家主家母以师礼见,仅次于天家和高官显位。
小妾就算明白相公想法不甚妥帖,听到这话后也庄重神情整理鬓角,拿出主母的姿态应声。
她走后谢维犹豫良久,换成下人装束踌躇到客房墙角蹲下。往来下人看到他禁声手势与面貌后若无其事从前走过,面前宛若无人。
客房中坐着的正是林枫与胖子,后者带来一封书信,街边十文钱一封那种,内容是央求他为伴读与其共研四书六艺。信中言辞恳切文笔煊赫,声情并茂之意扑面而至。用楚朝文化理解,差不多是催人泪下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