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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tt-title">第130章 空山新雨(4)

没有人告诉韩英,成长的代价会是青春里的人在最青春的年纪成为一座墓碑。

分开时,她们许诺会成长为更好的自己。重逢时,一定要共饮三百杯,说尽天下不公事。

现在韩英回来了。她们都成长为更好的自己,可惜再也无法共饮三百杯。

她剪短头发,祭奠完谷萍,提着行李箱站在沪中机械厂门前。

这个启迪她梦想的地方,终是她最期待的归宿。

锦徽拥抱这位年轻归国的女工程师:“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迎上她的还有李彦,韩英未来最优秀的老师。

“走吧。”锦徽搭上韩英的肩膀,“不跟你客套了,我的韩工程师。现在我们开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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沪城的腥风血雨还未结束。

沪城工会大罢工,被武装镇压死伤无数。洪泉帮继续为南边卖命,大肆逮捕地下党。

报纸上天天报道谁的死亡,谁的流亡,谁的失踪,谁的叛变。

易舷等沪城实业家前往工会,日夜统筹。

沪中机械有工人卷入其中,锦徽因此正被南边的人调查。

调查她的阵容挺豪华,连祁南都惊动了。

没办法,锦徽太重要了。

两年前,锦徽冒着生命危险帮金先生运输药品,受益人正是南边的军队。

对于他们,锦徽有雪中送炭的非凡功劳。他们记着锦徽的好意,所以在南北军占领沪城后,他们一直优待沪中机械厂和宏鑫公司。

也因为锦徽善意和实力摆在这里,他们不得不尽力拉拢锦徽成为他们的一员。如今秦煜都已经成为他们集团军的总司令了,拉拢锦徽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可是锦徽没同意。

她和易舷一样,不参政,不站队,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关门。不参与任何形式的争执和纠纷。

她这种态度一方面让他们放心,一方面又让他们不放心。

毕竟,她的身后是军工厂。只要她没有站队,她的军工厂便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使用。

现在她的工人因为卷入地下党被通缉,锦徽作为老板接受调查。她云淡风轻的接受所有盘问,回答时她突然想起谷萍。

谷萍生前遭受过严刑拷打,刑具在她的身体上制造出千疮百孔的痕迹。锦徽见过司令部审讯室的酷刑刑具,她能够想象谷萍生前受到什么样的非人折磨。尸体被抬出来时,鲜血早就浸透她的衣衫,触目惊心。

没人敢去收尸,锦徽去接她回家。

那天她也接受了无数的盘问,确定和谷萍不是一伙的,才把谷萍的尸身接回来。

今天的盘问比那日要温和的多,锦徽还是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结束盘问后,祁南告辞。

锦徽问他:“为什么非要他们死?”

祁南知道锦徽口中的“他们”是谁,回答说:“这是革命。”

“这就是革命?只要有一点政见不合就要镇压吗?”锦徽不明白,“明明一开始合作的那么好?为什么会反目成仇?”

“易太太会因为共同利益与别人合作,也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与曾经的合作伙伴分道扬镳。”

“分道扬镳不会置人于死地。你们现在的行为与军阀抢地盘时的杀戮有什么不同?”

锦徽的声音是一把温柔的刀,挑开了当下恐怖的实质。

祁南否认:“这是民主!我们要坚持民主!革命就会有牺牲!”

“牺牲不是民主。”

“如果需要我,我也会牺牲!”

锦徽顿住。

她看到祁南鬓边冒出来的零星白发。想到他初到沪城任职经历的暗杀时刻,第二天他还会不顾安危的继续奔走,怀着一腔热血维系心中的民主。现在他的热血依旧,但是激情已经被慢慢消磨,不仅是精神,就连身体都是靠信念支撑。

“别感动自己。”锦徽有些可怜祁南的执念,平心而论,她很欣赏祁南,并不想再听到他因病住院的消息,“现在的沪城商业运作还是很依赖你的政策。”

祁南自嘲地笑了笑:“现在的沪城经济掌握在易先生的手里。”

锦徽淡淡道:“我们的生死可是在你们的手里啊。”

“只要易太太不与地下党有关联,新政府不会找您的麻烦。”祁南可以保证。

锦徽笑了一下说 :“我的朋友和工人都已经死在你们手里了。”

祁南听出她话中的异常,紧张地问:“易太太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做。”锦徽看向他,“祁部长请放心,我是商人,我唯钱主义。”

载和以前说过,革命要流血要牺牲。

那时候的锦徽很小,她不懂什么是革命。

载凡反驳过载和,他认为自保才是革命的前提。

现在的锦徽是支持载凡的,要想改变这个世界,必须要成为可以改变世界的人。锦徽想做这样的人,她力量渺小改变不了世界,但她希望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保护去改变世界的人。

所以,锦徽要自保。

她不是唯钱主义,她是唯人主义。

小皮球滚到她的脚边。

锦徽放下报纸,见到平安正往这边走过来,她要来捡球。

小皮球是丁叔做的玩具,平安很喜欢,经常是走到哪拿到哪,一刻都不离手。

“平安。”锦徽捡起球顺便抱起平安在客厅里走。

月色高悬。

母女俩都穿着白色的蕾丝睡裙,等着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回来。

平安有一点很像锦徽,发育有点晚。

两岁了,说话还不够利索。

锦徽三岁时才能说出几句完整的话,她希望她的平安能早一点。为此,她操了不少的心。

平安的性情在一岁的时候显现出来。

这小家伙不爱哭,有什么事都习惯找父亲,父亲要是不在,她会静静地坐在父亲的书房里等他回来,咿呀咿呀地和他对话,像是在商议。

今天她应该是又要与易舷商议什么,到了睡觉的时间她也不睡,搬来自己的专属小板凳坐在客厅中间,拿着小皮球静静地等着。

“平安,我们回去睡觉好不好?”锦徽哄着平安。

平安不愿,靠着她的肩膀,拿着小皮球就这样待着。

锦徽拗不过她,也不知道她这点随了谁。

明明她和易舷都是很好说话的人。

丁叔接了电话,应了几声到窗边给锦徽转达电话里的内容。

赵山顺利离开了。

赵山就是沪中机械厂的地下党,锦徽将他藏在了孤儿院,晚上让他寻个机会逃走。

锦徽不准备成为地下党,她只是单纯想救个人。

“嗯。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他。”锦徽逗着怀里的平安,一同看窗外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