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你刚出生的时候，因为是第一个孙辈，大家都抢，你姥爷隔三差五就把你接走，过几天你爸再把你接回来，刚回家没几天，你姥爷又来把你接走。你从小吃的零食饼干比别的孩子都多，你姥爷那点工资都快给你花了。”

我：嘻嘻。

妈妈：“后来你爸说，要不再生一个吧”。

我：不嘻嘻。

大概是我4岁左右的一个冬天的清晨，我还在梦中，姥爷已经套好了驴车，车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姥爷给我穿戴整齐抱到驴车上，再给我盖上厚厚的被子，右手拿着驴鞭，温柔的对我说：

“小欢欢再睡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到家了，驾——”

姥爷右手扬鞭，轻轻抽在“小姐”身上，驴“小姐”慢悠悠地踱着方步，稳稳当当地朝爸妈的家走去。

在晃晃悠悠的驴车上，我又进入了梦乡。

几十年过去，我这辈子坐过的最舒服的交通工具，就是姥爷赶的驴车。我最喜欢仰躺在车身中间，双臂枕在脑后，微风在我的面上拂过，一边看蓝天白云，一边感受车身晃晃悠悠一顿一顿的颠簸。

不记得晃悠了多久，姥爷把我送到家，连驴车都没卸，右手一扬鞭子，空中一声脆响，鞭尾象征性的从“驴小姐”健硕的臀部划过，“驴小姐”稍微提了提速度，拉着姥爷回姥家了。

“家里一堆事呢，不进屋了......”

随着“驴小姐”的前进，姥爷说的话消失在风中。

其实我妈生下我之前，是有一个女孩的，因为我妈难产（当时都是在家里生产，孩子脚朝下，就是老人嘴里说的“站生”）。

“当时炕可凉了，你爸现烧火，给我冻的直哆嗦，两条腿都抽筋了，还不能盖被活（被子），也使不上劲，我太疼了，哭着说生不出来就不生了，你大娘（村里的赤脚医生，后来我出生也是她接生的）说孩子脚先出来了，就把孩子脚给塞回去......”。

在我也顺产生了我闺女后，真的不敢想象这个场景有多恐怖，我妈的经历有多绝望。不说剖腹产受罪的产妇，就说千百年来被吹破天的顺产，对女性的身体造成多大的影响，对女性的心理造成多深的重创，百家支支吾吾。

在外科医术零存在的古代，本就是年少，又胎儿难产，要了多少女孩的命！

“我实在生不出来，太累了，就感觉你大娘一下子把孩子拽出来了，我就睡着了。”

“你不是睡着了，你是晕过去了。”

听我妈跟我讲生我“大姐”的经历很多次，只有在我生完了孩子以后，我才反应过来这个细节。

我妈命真大。

“那为啥我妈生了一个女孩，又生了我呢？”

小小的我曾经这样问过我的爷爷，爷爷笑呵呵的说：

“要是有你大姐，就没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