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义愤填膺,撸着袖子问老者那庸医的名字,他可前去帮忙理论理论。
场面一时有些乱,大家好似忘了金佛。
朱翾走上前,朝着金佛轻轻敲了几下,边敲边听。
声音并不闷实,反而有些余音回荡。
“兀那小娘子,你在作甚?”
壮汉大喝一声,跑到金像旁,挥舞着手臂,将朱翾赶走。
朱翾淡定的后退几步,反问道:
“你这佛像真是金子做的?”
“自然是金子,货真价实!”壮汉急急道:“我说小娘子,某多谢你告知老父的病情,但我们这急着卖佛换钱,你到别的地方玩去吧!”壮汉说完又看向白袍书生:“书生,这佛你还买不买?”
王兄正要开口答话,郑姓书生却挡在其面前,自己上前拱手道:“壮士,我们不买了。王兄家祖母的神龛比这小,请不了您这尊大佛——”
壮汉听了,赤目含怒,指着王兄大声喝问:“书生,他说的可当真?”
王兄清澈的眼神再现困惑,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书生,你好不讲理,竞价了又不买,早知道,早知道,某就卖给刚刚那位员外了!”
围观人群中立时有人赞同壮汉的话,朝着王姓书生指指点点,什么不守信用啊,诸如此类的话。
王兄虽疑惑好友为何突然替自己开口,但对方总不会坑他,必有其它理由。如此想着,纵然众人对他呵斥,他也暗自承受,并不分辩。
朱翾有些欣慰,总算有个明白人,她走了出来,慢慢说道:
“汉书记载,黄金方寸,而重一斤。”
“小娘子,你说的都是什么,叽里咕噜的?某教不了你之乎者也,不过你若是想拜师,也不是不可以!给某磕三个响头,某就勉强答应当你的师父,哈哈哈!”眼见生意没做成,壮汉有些暴躁,朝着朱翾讥讽。
周围人听了壮汉的话,有人呵呵直乐,有人若有所思。
郑姓书生眼前一亮,点头微笑,王姓书生惊疑不定,眼睛急眨。
壮汉的父亲,眉眼间闪过几缕急色。
对方哂笑自己便罢了,但辱及师门,朱翾可忍不了,她脸色变得冷凝,语速如珠道:“拜你为师?简直是痴人做梦!金子和铜的特性都不清楚,还敢出来行骗?你们所谓的大金佛,分明是鎏金而成,只外面裹了一层金砂,里面的胚子不知是土还是泥。一文不值的东西也敢当成真金卖,朗朗乾坤,你没良心!”
“你……你满嘴胡言!哪里……哪里就一文不值了?”壮汉听了朱翾指控的话,气得跳脚。
“我胡言?你自己看看佛像的眼眶和鼻翼,一点金色都没有。我说,你当初是忘了这两处位置,还是偷懒了啊?”
说到最后,朱翾有意提高了声音,拉长了语调。
壮汉急急接话分辩:“老子才没忘,是不好刷!就那芝麻绿豆大点的地方,便是如来佛亲自来了,也刷不了!”
嚯嚯嚯,这是自己承认了?!
看客们听到壮汉的话,不由勃然大怒,可恶,竟然在他们河间县卖假货,欺骗父老乡亲的感情?
“上啊,揍他!”
也不知是哪位义士一声吆喝,大家便群起而起,撸起袖子朝着壮汉揍去。
“蠢货!”
老者低声骂了一句,扯着壮汉的衣领纵身而起,几个飞跃,就跳出了大家的包围圈。
众人见了,也不放弃,追着两人跑了。
朱翾目瞪口呆。
河间真不愧是燕赵之地,果然多……多义士啊!
拆穿了两个骗子,日行一善,朱翾心满意足的拍拍手,准备离开。
诶,等等,那大佛要怎么处理……
想到这里,朱翾停下了脚步。待看到不远处有官差过来,她才放心的离开了。
王六和郑四两人紧紧贴在大佛上,眼见着人群散开,才大松了一口气。
“郑兄,刚才好悬啊,差点就被人打了!”
“谁说不是,我喊完那句话后,只见拳头四下挥舞,内心惶惶……坏了,一时义愤,没顾得上那见义勇为的小娘子了,她不会有事吧?”
王六挥挥手,安慰道:“放心,那小姑娘必有武技在身。你是不知道,她之前扒拉了我一下,差点摔一大跟头!”
“王兄,你是不是最近虚了?”
“去去去,别开玩笑。咦,小姑娘人呢,怎么不见了?我还未谢谢她呢,若不是她,我今日损失就大了。”
郑四踮着脚四下环顾,半晌,遗憾道:“确实没看见人了,走的可真快……”
某处巷道。
壮汉停下身形,大口喘气。
“四哥,我实在跑不动了,他们……他们应该不会追来了吧?”
老者喘着气,侧头听了听:“想来是没有追来了!”说着,他抬手给了壮汉一巴掌,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憨货,刚刚为何要自己说漏嘴?这下好了,不仅没换到钱,还损失了一尊铜佛!”
“四哥,我,我都是一时气愤……那小娘子说我们的铜佛一文不值,又听她问我是忘了还是懒,我怕你怪我……佛像的眼睛和鼻孔我真没忘,是不好抹……”壮汉缩着身子替自己分说,语气带着几分委屈。
老者听了壮汉的分辩,不由仰天一声长叹:阿弥陀佛,他当初为何要带这憨货出来做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