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房间里格外的暗,明明是晴天,却透不进光来。
窗棂上映着来回流窜的人影,还能听到经过时仓促的脚步声,其中还掺杂着有序碰撞的声音。
岚尘雪知道,那是刀鞘碰撞软甲的声音。
她抬眼看看周围,三个人蹲坐在一起。或沉默不语;或嘴唇微启怯怯念叨着只有自己知道是什么的话;又或者,在那里浑身不自主地颤抖。
他们一样不好受,一样在惧怕这间屋子突然被打开,然后被带出去。
她穿着一件月牙白水袖罗裙,这是她很喜欢的一件。要是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一定不会穿上它。绣着的清水茗兰已沾染了灰,让它看起来很脏。
这屋子里的寒与外面的晴空万里极不相称,好像是从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已经三日了,时间越长,越是寒冷。
她的贴身侍女叫芸芸,守在她的旁边,揽着她的臂膀,心惊胆战地说着话。她大概能听明白那断断续续地话,可是无能为力。
如今“太傅府小姐”的名号,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家里从来不存在那些人要找寻的东西,即使翻个底朝天也不存在。
对此,她深信不疑。
岚尘雪攥紧手里唯一的画轴,是娘亲唯一的一张画像。画卷曾经被撕碎过,后来又被人一块块粘合起来,基本恢复原貌。
外面的脚步声靠近,她猜一定是又要拉人去逼问。人人恐慌,芸芸也是一样。
不过门打开后,被带走的人却是自己。
岚尘雪从芸芸身边起身,表现还算镇定。芸芸自是不舍,眼神里充满着担忧。她没有说话,走向那打开的门扉,久违的光刺痛她的眼。
她迈出屋子,背后的门再次关闭上,随着来人走着从小熟悉的路。春柳初芽,柔韧的枝条扬起,好像为她送行一般。衣袂翩翩,如流雪回风。
堂上一行人正坐着等候着,见有人影来往,纷纷向那方看去。待她走近,他们的目光仍是呆滞着,痴傻着望着她。
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惊讶,因为凡是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是这样的表情。
岚尘雪身上犹如披挂着一层光辉,总是吸引着别人的目光。有着不敢亵渎的清雅,有着不敢造次的傲骨。
可能是她的神色过于傲然冷漠,让在座的人都变得漠然无语。
“公公,请快些宣旨吧。”
岚尘雪语音清脆悦耳,跪地俯首。
拿着圣旨的年长太监娘声娘气地清了清嗓子。
“罪臣之女,岚尘雪听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岚林通敌卖国,证据确凿,已于今日午时处斩。曾为帝先师,颇受教诲,帝怜悯,免其独女流放之罪,并赐婚于七王爷,即日移住碧水宫,择日成婚。钦此。”
岚尘雪怔然在原地,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那明黄色向她伸来,她却怎么也动不了。
父亲处斩的消息,如晴天霹雳,把她身体里的气力全部抽空。
朝廷有好好调查吗?
父亲一向鞠躬尽瘁,又怎会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
朝廷的证据又是什么?
她无论怎样都无法接受。
“岚小姐,快快接旨啊。”那公公再次催促。“……难道是有什么不满,要抗旨?”
不满?有啊!凭什么定爹爹的罪!
她想大声地质问,可转念一想,若她此时忤逆,抗旨不遵,便是死罪。
她勉强双手接过圣旨,谢皇恩。
岚尘雪缓缓起身,刚站直身子,松软无力的脚一个不稳,便欲摔倒。就在此时,手臂下赫然支来一股力量,强而有力的手掌,一掌便拖住她虚弱的身子。待她站稳后,便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