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惜月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她像一个火种点燃了他冰封沉寂的心。
记得她一年前刚入府时,被宁紫卿欺辱,一声不吭默默咽下苦楚,倔强又不服输像极了他。
他看不惯出声呵斥了宁紫卿,转身问她时,她雾气蒙蒙又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那一眼他便知道自己沉沦了。
往后的日子,在他落寞孤寂的时候,赵惜月总会避开人群及时出现在他身旁。
他也会在她无助的时候出现,替她解围,努力成为她的依靠。
她担心送东西予人口实,那他就送实用的银钱,不至于让她捉襟见肘。
她仰慕不攀附他人、顶天立地的男儿,他便下定决心闯出一番天地。
那天他清晰记得自己找父亲说:“儿有凌云之志,愿以己之才拼搏,无须祖宗荫蔽,遂自愿放弃世子之位,望父亲成全。”
父亲震惊又可笑地看着他,在他的再三确认下,终是点了点头。
对父亲而言,他冷漠自负,远不及宁子鸣讨人喜欢,自己的放弃也算是遂了父亲的心愿。
赵惜月将亲手做的紫玉兰香囊送给他,她记得紫玉兰对他的意义。
还有她日夜跪拜从佛前求得的平安符,当她将平安符交到他手上的那一刻,他觉得所有的苦难都是值得的,因为他等到了。
此后,他时时刻刻将平安符和香囊带在身上,从未离身。
紫玉兰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亦是深刻的思念和爱,只是母亲终归看走了眼。
所以,他也会重复母亲的故事吗?
见宁竹鸣愣怔在那里,久久未出声。
赵惜月心绪复杂,不忍和难过交织,泪意蒙蒙:“竹鸣,你怎么了?”
宁竹鸣摇摇头,心怀期盼,郑重问道:
“惜月,你我相识一场。
“坦白说,就算日后我的眼睛真的无法痊愈,也无一官半职,我也会想尽办法保你往后的人生无忧。
“这样的我,你是否还愿意相守?”
这回倒轮到赵惜月沉默。
她垂下头,嘴角微微抽动,眼睛紧盯着茶杯中徐徐绽开的嫩芽。
思索良久,赵惜月终是下定决心道:
“对不起,竹鸣。你知道我的境况,你也知道我入宁府的目的。
“我父亲想让老夫人能替我找一个有实力的官宦人家,能助力他进京为官,步步高升。
“这是我无法改变的宿命。可你......”
后面的话太伤人,赵惜月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
只是不说宁竹鸣也心知肚明。
他本就是被国公府嫌弃之人,如今又是这番模样,对她来说自是毫无用处。
他此时倒是感谢那蒙在眼前的厚重纱布,可以让他肆意宣泄而不被人察觉。
从未有过的苦涩梗在喉中,宁竹鸣生生咽下,语调凄凉:
“宿命?你何苦用宿命来搪塞我。
“只是我现在对你而言已是废棋,不是吗?”
心思被拆穿,赵惜月有些羞愧地垂下头,低声啜泣:
“竹鸣,我......我很抱歉辜负你的一番心意。
“可是我无法选择我的出生,我生来就有我应尽的使命。但我是心悦你的,从此至终都是。
“我今年已满十六,父亲已写信多次催促,我等不起。你能理解我的,对吗?”
说罢。
赵惜月擦干眼角的泪珠,目光直愣愣盯着茶杯,说道:
“你瞧,再好的茶叶也需要沸水冲泡才能舒展,才会茶香四溢。
“若没有沸水,那茶叶又与路边的野草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