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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裹挟着雪花自北地呼啸而来,交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雪幕,无情的笼罩着遂安城,令京都一片昏暗。

延兴二年二月,楚帝年幼难以主政,太师张开骋干政擅权,秽乱宫闱,在朝中排除异己,独揽大权;在民间阴铸钱币,谋求私利。

通货膨胀,物价飞涨,造成严重的经济混乱。加之连年大旱,北地六郡颗粒无收,北方百姓易子而食,京都街头遍布冻死骨。天灾加上人祸,百姓苦不堪言,怨声载道。

主少国疑,传言有一疯老翁于京都街头高唱“川入京,五谷丰;甘霖降,遂安兴”。这十二字谶谣儿童竞相传唱,时人不解,朝廷也没有在意。

皇城凤仪宫。

太后张氏一头长发被宫女挽起,用象牙雕花的梳子梳成松松的飞星逐云髻,插上两支赤金掐丝暖玉火凤含珠钗,耳垂上戴着一对祁连山白玉团蝠倒挂珠缀,衬得洁白的脖颈修长而优雅。年过三十,一张精致的面容保养极好,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

张氏凤眸看着钦天监呈上的占星卜辞——月入太微,反臣所乱,大臣将死。

“吴公公,替哀家把王监正请过来。”太后回过神来,吩咐道。

“诺。”吴公公不一会便将钦天监监正带到。

“微臣拜见太后!”钦天监王经稽首行礼。

“起来吧,”张氏微微颔首,接着说道:“卜辞所示月入太微者,是何意?当何解?”

刚刚起身的王经闻及此言,先是看了眼左右宫女内侍,然后垂下脑袋看着华贵的地毡。张太后摆摆手,示意众人都出去,不过片刻整座凤仪宫就只剩她与王经二人。

“启禀太后,月入太微是指月亮进入太微星区域,这太微星区域象征皇庭。”

王经惴惴不安,滚了下喉头,声音颤抖:“预示君弱臣强,君主不安,大楚将有政治动荡。”

张太后闻言黛眉微蹙,贝齿轻启:“当何解?”

王经低头看着脚尖,额头上也沁出汗珠。

“当移大臣。”

王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又跪到了地上,亦不知是如何离开凤仪宫。

山雨欲来风满楼,京都人人自危。

宁鸣而死,不默而生。谨身殿大学士、首辅章平不忍民生之多艰,不顾家人劝阻,联合文华殿大学士姜林赋、武英殿大学士杨友两位忧国忧民、舍身取义之士,撰写并发布讨贼檄文,公开声讨张开骋,欲为正朝纲,为民发声。

张开骋得到消息,串通刑部编织罪名,亲自带兵抓捕章平三人并将其投入私狱。囚禁首辅引起朝野间强烈不满,但,也仅此而已。

朝堂上噤若寒蝉,乡野间道路以目,张开骋的种种恶行已经达到极点,楚帝国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冬日的寒意将散未散,连日的春雨一阵一阵的下个没完,整个京都笼罩在春寒之下,巷尾那点初初冒头的嫩芽,好似都活得艰难。

延兴二年初春,燕北王李泽川响应讨贼檄文,打着“清君侧”的名号,率领燕北军及军中精锐白泽卫从幽州出发,进京勤王。

紧接着西凉王萧启顺采用相同的策略,携长子萧放、次子萧敬及西凉铁骑东进“清君侧”。然则刚走到偏头关却收到草原骑兵侵犯边境的消息,又急急率军回防。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紫宸殿内,文武两班朝臣左右分列,齐刷刷跪倒一片。

“众卿免礼。”十一岁的楚帝姜礼简单木讷地进行着朝会。

太师张开骋头顶乌纱帽,着一身绯袍狮子,信走到向日首辅章平的位置,一脸漫不经心,微微瞥了一眼龙椅上的姜礼,唠家常似的开口:“陛下,昔者高祖曾有古训:凡大楚朝之藩王,无诏不得进京。今燕北王、西凉王将抵京都,可是得了陛下的圣旨?”

姜礼一时哑口无言,急忙解释道:“朕未曾降旨,太师何出此言?”

空旷的大殿内但闻张开骋踱步的声音,恰好走回自己位置的张开骋缓缓开口:“没有便好,老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陛下还有公务在身,老臣就不打扰了。”张开骋拱手作揖,说罢转身大踏步离开。

大殿鸦雀无声,皇帝和朝臣噤若寒蝉。

为了使章平、姜林赋和杨友“认罪”。张党使用各种酷刑来折磨三人,章平被打的遍体鳞伤,不成人样。

姜林赋、杨友被折磨得双腿肿的像树干一般粗细,最终二人惨死。可怜二人死于非命,冤死狱中,饶是姜林赋与皇室沾亲带故都不能幸免。

潮湿阴暗的地牢内,弥漫着难闻的气味。一只干瘦的老鼠蜷缩在角落的杂草上,不时发出“吱吱”的叫声。

“不知今岁京都百姓得以过冬者几何。”章平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浑浊的双眼怔怔地看着叫声传来的角落,喃喃自语。

“哦,章首辅身处陋室还不忘忧心百姓,当真是枝叶关情啊!”张开骋用一方锦帕捂住口鼻,十分厌恶地牢潮湿难闻的气味。

“张开骋!你残害忠良,不得好死!”章平痛骂一声,好似用尽了浑身的力气,结痂的唇角又渗出血迹。

张开骋并不恼怒,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章平,像是在看一具尸体。

“你还要将老夫关多久?”只是几个呼吸,章平就冷静下来,嗓音干枯沙哑。

“首辅何出此言?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一生光明磊落的章大人岂惧官吏耶?”张开骋冷冷地看着靠在墙边的章平,“然于刑部勘明之前,汝且好生留于兹。”

张开骋疾步走出地牢,那方锦帕轻飘飘的落在下,静悄悄地躺在布满青苔的台阶上。

石墙上蜡烛的火光昏暗而微弱,好似风轻轻一吹就会熄灭。

三月的最后一天,酉时。

或是权力驱使,野心逐渐膨胀;或是畏惧藩王,害怕夜长梦多,张开骋向皇位发起了冲击,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一触即发。

燕北王李泽川一直密切关注着太师府的动向,接到消息,率燕北军向遂安城发起进攻。

由于李泽川事先便派人散布讨伐逆贼的消息,京都百姓自发抓捕守将,燕北军兵不血刃,轻松入京。

大军入城不到一刻钟,遂安城上空乌云密布,京都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他知道他在找他,尽管只有两万人马。他亦知他在等他,尽管会有流血牺牲。

雨渐渐越下越大,丝毫没有结束的意思。

当张开骋的玄甲军和李泽川的白泽卫冲撞在一起,月入太微的占象终是应验。

黑衣玄甲!白衣银甲!

久居京都、鲜遇战事的玄甲军自然不是枕戈待旦、时刻提防草原蛮夷侵扰的燕北军的对手,很快白子便在棋盘上占领优势。

入目只有猩红,李泽川把一串舍利子放进盔甲胸口处的位置,这位帝国东北的藩王做好了战斗的准备,早年跟随父亲枕冰卧雪的惊心动魄早已将他唤醒。

白马银甲亮银枪。李泽川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在白泽卫指挥使晏清和燕北军众将士的掩护下成功杀入太师府。一番搜索,并没有发现张开骋,却意外找到了被关进地牢的首辅章平。

玄甲军从四面八方不断涌来,老奸巨猾的张开骋显然已经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