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蕊正在书房写字,璠蕊在旁边玩绣球,她们看我领着一位小姐进来,都抬眼望着。丝蕊道:“爸爸,她是谁?”
“这是喻知音,喻小姐,以后她过来与你们一起学习。璠蕊,去拿一本《女诫》过来给她。”
“喻小姐万福,我叫杨丝蕊。”丝蕊停笔,向喻氏施礼。
“她是我长女,今年八岁。”
“万福万福。”喻氏冲她勉强一笑,就在旁边的桌子坐了下来。
璠蕊拿来书放在喻氏桌上。“这是二女儿璠蕊,才五岁。”
“喻小姐好。”璠蕊尚幼,腼腆一笑,我让乔妹带她出去玩。
喻氏翻开书,我让她今日把“卑弱第一”抄完背熟,就可以离开,说完转身就要走,她喊道:“哎,杨石斋……先生,您去哪儿啊?”
“我要忙府中事务,你自抄你的,不需我在这儿看着吧。”
“那,那我背给谁听啊?”她迷茫道。
“背给她听。”我一指丝蕊:“丫头,喻小姐抄完,你来批阅。她若能将‘卑弱第一’背熟,就可以回家。”
“是,爸爸。”丝蕊笑着望了一眼喻氏,又埋下头继续写了。
我转身走后,喻氏朝我做了个鬼脸,心里嘀咕:“杨石斋,你给我等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趴在桌上酣睡的喻氏被丝蕊轻轻推醒:“喻小姐,喻小姐,醒醒。”喻氏睡眼朦胧,擦了一下流到嘴边的口水,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道:“当当,我口渴了,快给我倒杯茶来。”说完猛地望了望周围,突然忆起来这里不是自己府上,丝蕊有些莫名其妙,对她道:“喻小姐,你都睡了一个多时辰了,文章抄完了吗?”
“啊,我……”喻氏低头一看,纸上只歪歪扭扭写了“卑弱第”三个字,连题目都没抄完。心下一慌,赶紧拿手捂上,朝丝蕊一脸皮笑:“呃,抄了……一点,还剩……一些。”
“小姐快抄吧,一会儿要吃午饭了。您若口渴的话,那边有茶水,您自去取饮。我已经完成上午的功课,要去院里玩会儿。您若是背熟了,就来院儿里喊我。”丝蕊说完就走了。
喻氏心里有些慌乱,自己偷懒睡了一上午,文章没抄也没背,这下可如何是好?又翻了翻书,真的是一个字儿也看不进去,该怎么办呢?正想着呢,见我回来了,慌慌张张拿书盖上那三个字,对着我嬉皮笑脸道:“杨先生,您回来了啊?”
“嗯,文章抄完了么?是否已会背诵?”
“呃,抄??了一些。”喻氏非常紧张。
“拿来我看。”
“呃,不是说给杨丝蕊批阅吗?”
“谁看都一样,拿来。”
喻氏战战兢兢挪开书,低着头不敢说话,我一看纸上竟只有三个字,而且写得极不认真,顿时气上心头,怒道:“喻知音!你一上午,就爬了这三个丑字!”喻氏一看又挨训了,心里也怕,灵机一动,想了个借口:“哎呀,先生勿怪,我不是故意不抄,只是上午突然腹痛难忍,实在没法写了。”
“腹痛?为何腹痛?”
“呃,恐怕是吃错了东西,哎呦,这会儿还有些疼呢!”喻氏按着肚子,装作腹痛的样子道。
“若是病了,是否需要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我也不知她是真是假,若是装病,一验也就知晓了,于是关心道。
“哎,不必了不必了,我回家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今日既不舒服就先回家吧,书带回去抄,明日交上来,把文章背熟,明日我亲自检查。”
一听可以回家,喻氏开心坏了,肚子也不疼了,直起身子就要走。“啊,多谢先生,先生告辞!”撒腿就要跑,我喝道:“站住!”
喻氏一惊,回头望我。我敲了敲桌子,道:“书!”
喻氏满脸堆笑,回来拿了书,跑了。
丁丁当当看见小姐回来了,前呼后拥,又是给她捏肩捶腿,又是端茶倒水。“小的们听说老爷今儿早晨去了杨府,把小姐留在那儿了。您果真去上课了吗?那杨先生有没有为难小姐啊?”丁丁问。
喻氏知道自己偷奸耍滑,睡了一上午,并未学习,有些心虚,却仍嘴硬:“他敢为难我吗?这个杨石斋不过是仗着自己官儿大,老爷怕他,我才不怕呢!”但是低头又看了看手中的书,想着今日托词腹痛,明日又该如何呢?还有功课未做,想到还要背书,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唉声叹气抱怨道:“哎呀,我今儿功课还未完成,要抄一篇文章,还得背诵,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该如何是好?”
丁丁当当互相望了望,面露难色,当当道:“小姐,别的都还好说,可奴婢们都不识几个大字,如何帮你呀?”
“你们俩真是没用!关键时刻,我是一点儿都指望不上!”
“哎,小姐,我们俩虽然不会抄,咱们找个识字的人帮您抄不就行了吗?”丁丁笑道。
这倒是提醒喻氏了,赶紧道:“对呀!你快去把文秀才喊来!”
文秀才是喻府的书记,二十多岁,成天就在府里帮喻老爷做些文书工作,写写书信,算算账。
丁丁跑到账房,说小姐有请,文秀才不敢怠慢,赶紧就过来了。“不知小姐找我何事?”
“文秀才,你帮我抄一下‘卑弱第一’。”喻氏说着把书往他跟前一丢。
文秀才有些奇怪,不知为何要抄《女诫》,但既然小姐有令,自己照做就是。回房取了笔墨,不一会儿就抄完了。这文秀才是惯做笔帖的,字体俊秀,字迹清晰,工工整整的蝇头小楷,一气呵成,跟版印的一样,甚是漂亮。
抄完拿给喻氏一看,把她高兴的不行,直夸写得好。文秀才也挺高兴,道:“既然小姐满意,小生斗胆有一请,还望小姐不吝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