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三十二章 桃核记(1 / 2)一盏孤灯照玉堂首页

时间一晃便到了冬至,这日收到彩云的来信,说身体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老太太的病也已好转。等明年开了春,若无其他意外,便带着蒋氏来北京找我。且在信中说蒋丫头从北京回去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主动与卉娘一起做家务,且侍奉老太太、太太更加尽心,气性也沉稳了不少。这一趟北京真是没白来,被爷调教得不错,家里人都对她刮目相看。看丫头受到夫人赞扬,我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又开始数着日子,盼着她们能快点来京。

这大半年喝了申屠望月好几坛桃花酿,为表示感谢,我画了幅他立于桃花树下的小像,因那画面实在太美,在我脑中始终挥之不去。用心凭记忆画了好几日,后来又修修改改,总算满意了,便装裱好打算今日送给他。谁知一连好几日,皆是铁将军把门。听说他家的园子已经快修好了,不会已经搬回去了吧?赶忙跑去对面问周氏:“周嫂子好,请问西屋的申屠公子可是退租了?”

“没有啊,怎么了?”周氏一脸疑惑。

“哦,我有好几日没有见到他了,以为他搬走了。”

“没有呢,他上次一把交了好几个月的租子,而且从未对我说过要退,应该是还要继续住的。”

“知道了,谢谢周嫂子,回见您呢!”

还好还好,并未搬走。我与他们主仆二人相处融洽,已经像一家人一样。时常去西屋串门,与申屠小酌闲叙,也非常喜欢吃姗姐做的饭菜,他们亦不拿我当外人,对我特别好。若突然不在这儿住了,我恐怕还真不习惯。一直等到来年三月,院里的桃花都盛开了,申屠和姗姐还未出现,他们俩如同消失了一般,音信全无。

谁料此时四川、陕西境内出现匪患,盗掠横行,考虑到路途安全,彩云和蒋氏赴京的计划便就耽搁下来。于是,四合小院里又只剩我孤零零一人。

这日,我没精打采地倚在墙根前喂鸡,突然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姗姐搀扶着申屠走了进来。申屠一身青灰道袍,披着元色披肩,一脸憔悴的样子,神情具不似走时那般精神。他们俩好像没有看见我一样,径直走进了西屋。我见他们突然回来了,一开始还挺高兴,刚想上前打招呼,但见他们又一改往日见我时的欢悦,反而装作没看见我似的,觉得奇怪,便走上前去,站在西屋门口。姗姐好像知道我要来打招呼,把门一开,冷冷道:“杨公子有什么事吗?”

“我,呃……你们好几个月都没回来,我想问问申屠兄怎么了。”我道。

“公子病了,需静心修养。杨公子这几日自去忙您的吧,等公子病好了再找您叙话。”

“病了?申屠兄得了什么病?是否严重?可去瞧大夫了?”我担心道。

“没什么大事,多休息几日便好,劳您挂念了。没什么事的话,您先回吧。”说完砰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

什么情况?突然消失了三个月,这一回来申屠兄竟然病了。想到之前我病的时候,他和姗姐那么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如今他也病了,我岂能不闻不问?但姗姐将我拒之门外,似乎不太想让我知道申屠的情况,真是奇怪。我无奈踱回东屋,取出那幅申屠的画像,将画挂在他的桃花树上。

翌日早晨出门的时候,见树上的画已经被取走。我很高兴,希望他看到画后心情会变好,病也能好的快一些。果然又过了两日,他托姗姐带话给我,让我过去见他。

我走进西屋申屠的卧房,一进门便看到他将那幅画挂在了房间最显眼的位置。申屠靠坐在榻上,半盖着被子,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头,他消瘦了许多,一直目视着我走近他身边。

“快过来坐。”他对我道。

“申屠兄,这几个月你都去哪儿了?姗姐说你病了,是何病症?要不要紧呀?”我坐在塌沿边上,关切问道。

“介夫,我没病,我只是累了。”他望着我。

“没病?”我凑近他跟前,仔细观望了一下他的脸色,又拿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确实挺正常。“那为什么姗姐骗我说你病了?”

“她想让我静心休养,不是故意骗你的,别见怪。”他淡淡道。“去年冬月,苏州吴江因雨灾,出现饥乱,一斗米竟要价百钱,百姓被逼相食,死者万计。二哥在淮安的几个大仓放粮赈济,支出过半;各道漕粮征收困难,运员亦不足。二老爷、三老爷着急要我过去帮忙打理仓储和军运事务,走的仓促,也没跟你打声招呼,真是抱歉。”

原来他是去淮安了。“哦,原来如此,也不打紧。只是我看你们长久未归,以为你们退租了呢。既回来就好,淮安那边的事情可都办妥了?”

“差不多了,我跟着漕船一起回来的。等这边水次仓卸运交兑好就成了。在船上颠了数日,弄得晕头转向……咳咳……”

我看他有些咳症,忙帮他拍了拍后背,他眼神中显现出一丝感动,转头望着我,道:“介夫,谢谢你送的画,我很喜欢。”

“啊,你喜欢就好。区区拙作,献丑了。”

“你送我的,我都喜欢。咱俩第一次见面时互抄的那首律诗,我拓印在绢布上,每日都贴身带着,时常拿出来诵读,见到你的字,就像见到你的人一样。”

哎呦,这也太夸张了。他抄的那张纸我都不知道搁哪里压着了。

“哎,你家园子是不是修好了?”我问道。

“早就修好了,年前儿各房皆搬回去了,就差我了。”

“啊?那你是不是要退租,以后不在这儿住了?”我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急道。

“你……舍不得我走吗?”他望了一眼我握住他胳膊的手,又望向我,问道。

“我自是不舍的,虽然咱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算太长,可我觉得和你特别能聊得来。你不在的这几个月,我一个人孤苦伶仃,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委屈巴巴道。

他嘴角微微上扬,道:“介夫,我不走,我继续在这里与你为邻。”

“啊?真的可以吗?你们家二老爷能同意吗?”我兴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