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彩云,你在家好生等我七日,把要带去成都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仔细注意身子。等你过了门,自在家里好好做你的大少奶奶。”彩云羞涩地点了点头,“廷和,你一路注意安全,我等着你。”
黄瓒奉吴老夫人和冯姨妈之命,让冯保去蒋家领人。蒋家大伯得知黄家要买蒋氏抵债,非常爽快便答应了,仿佛扔掉了一个大包袱似的,忙把字据收了,让把人领走。那蒋氏知大伯把自己变卖以抵父亲的外债,心中含恨,抱着养娘不肯撒手,却也无可奈何,跟着冯保一路痛哭流涕,悲悲戚戚到了黄家。
见到彩云,磕头行礼,彩云将她扶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蒋氏,只有个乳名唤作玲珑。”
“你家中惨遭横祸,父母俱亡,还请节哀顺便。既来了我家,与我做个伴,也是你我的缘分。我知你是良家之女,亦不忍心让你做伺候人的丫鬟。从今儿起,你我就以姐妹相称,互相照拂。我过几日便要嫁去成都杨家,你作为媵妾与我同去那里,好生侍奉夫君,从此便也有了依靠。”
“姐姐不嫌,玲珑往后全依仗姐姐,但凭吩咐,绝不敢有二心。”蒋氏拜答。
翌日过了晌午,我骑着马在家门口停了下来。门房一看我回来了,高兴地欢欣雀跃,连忙开了门,跑进去给里面报信:“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我迈步进院子,发现一些下人正忙着扫洒,给院子做喜庆装饰,估计爸爸已接到黄先生的信,开始为我操办婚事了。
径直走进主院,要先去给奶奶熊氏请安,谁知她正在午憩,于是退出来去看看爸妈。提起父亲杨春,别人皆称他为留耕先生。在祖父杨玟的教导下,一直勤奋读书,希望有朝一日在科举考试中金榜题名,为官任职,好传承祖上遗风。
我因自小聪慧,九岁便考过了科试,成为生员。三年后,父亲去参加秋闱,非要拉着我一起去,说是让我长长见识。因我自小发育的好,十二岁时已人高马大,跟别家十六、七岁的小子无异。那考试官以为我也是去考试的,便也让我进了考场,发了卷子。也该我走运,那年卷子题目并不难,我答得亦是得心应手,和父亲双双中举。放榜之日,左右邻舍听说我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居然中了举人,都炸了锅了,皆聚在我家门口议论纷纷,赞不绝口,连成都知府都派人前来祝贺。家里连出两个举人,爷爷奶奶甚是高兴,鼓励我们父子二人于次年去京师礼部参加会试。
那一次北京的春闱,虽然我和爸爸皆未第,却打开了我在国子监学习的大门,也因此认识了恩师黄明善先生。未曾料到今年我竟先于爸爸中了进士,他虽为我感到骄傲,却也为自己接二连三的落榜感到遗憾。
我进屋时发现他正在写字,于是走过去毕恭毕敬向他行了个礼道:“给爸爸请安,儿子回来了。”
“呦,我今儿还说托人去眉州那边问问你何时到家,没想到这会儿就回来了。”父亲放下笔,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道,“我就说你这次准能把儿媳妇带回来,前些日子接到黄先生的来信,可算是把这件大事给定下来了,呵呵。”
“是了,一路还算顺利。”
“和黄媛相处如何?姑娘可看上你了?”
“黄姑娘美丽大方,聪慧伶俐,文武双全,实乃良人。”我突然想起之前画了她舞剑的画像,就收在袖中,于是抽出递给父亲看。“我为姑娘画了幅画像,给爸爸看看。”
他把画展开,对着窗户仔细看。“我只画出她的三分气质,本人可比画好看多了。爸,怎么样?您也觉得好看吧?”我笑着道。
“嗯,好……像是不错,呃……没你妈好看。”不知为何,他突然变换了声调,犹犹豫豫答道,还朝我挤眉弄眼。
我不解,忙回头看,不知道何时妈竟站在了我身后。“哪个姑娘没我好看?”母亲叶氏一边笑着高声道,一边将画像从爸手里拿过去看了起来。
“给妈请安。这便是黄明善先生之女——黄媛。我已与黄家约好六日后派接亲的人把她接来。”
“这丫头果然不错,谁说没我好看?”妈在一旁瞪了爸一眼。
“哎,在我眼中,夫人肯定是天下第一美。”爸在妈面前憨憨一笑。
“那倒是,我若不美,怎么生出啷个俊的儿子,是吧?”妈又朝我笑笑。
我见爸妈嬉笑斗嘴,在我面前一点也不避讳,反而有些尴尬。假咳了一声道:“正好爸妈都在,可否给儿子支些银子。这一路回家来遇到不少事情,花销颇多,孩儿早已囊中羞涩。”接着把在云南一路发生的事情尽道与他们听,买珍珠手链、装裱立轴、还有为了救大猫熊给高福赔补的钱都花出去了,如今身上空无分文。后面还有结婚要置办东西的花销,身上没钱可不行,只能向爸妈伸手了。
“你每月从户部能领多少廪饩银子?”妈问。
“每月也就四两五钱。虽说纸笔器用、饮馔灯烛皆可从工部支取,这钱也就刚刚够在京城的花销。”
“我原以为在翰林院当差必是高官厚禄,没想到都中了进士,还是寒酸。这点廪饩银子还不够我麻将桌上周转两圈的哩。”妈不屑道。
“哎呀,儿子要银子结婚用,又不乱花,夫人赶紧取了给他吧。”爸道完,又回去接着写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