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手臂,心想她既然有心替我治伤,应该也不是什么恶人,于是道:“罢了,你走吧。”说着便回头准备去牵马。
可那姑娘仍站在原地,只盯着我看。我转头看她还未离开,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她笑了笑,竟从怀里掏出了我的名帖。我又惊又气,冲她怒道:“你居然还偷了我的名帖!快还给我!”那名帖原放在马背的包袱里,肯定是她在偷马前打开了包袱发现的。
姑娘往后退了两步,问道:“这是你的名帖?你叫杨廷和?”
我实没料到这蛮夷小妞居然认字,急道:“我是谁关你什么事?赶紧还给我!这名帖可不是好玩的!”我上去一把夺了回来。
“你真的是翰林院的官员?”她问我。
“是又如何?你又是谁?”
她沉默了一阵儿没有言语,眼圈有些泛红,低下头去,道:“杨先生,实不相瞒,我叫索玛,是寻甸土司的女儿。我叔叔为了争夺土司之位,杀了我全家,只有我逃了出来。叔叔现正派兵追杀我,所以才躲于密林之中。我已好几天没见到人了,今日偶然发现先生在林中酣眠,且有匹马,便动了歹意想抢您的马逃出去。”
蛮夷之地恐也只有土司之女才认得汉字,姑娘态度诚恳,不像说谎,权且信她所言。眼下偷马未成,我问她:“那你如今身处险境,打算怎么办呢?”
“先生可能有所耳闻,我们这里的人只识土官,不受汉人管束。我本想投奔周围几个山寨,请来救兵为父兄报仇,谁料那几家皆已投靠叔叔,并不理会我的请求。眼下单凭我一人之力,实难与叔叔抗衡。”姑娘顿了顿,又望了望我道:“不知先生可愿帮我想想,如何才能报仇雪恨?”
我与这姑娘初次相遇,她在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竟主动向我求救,实乃意料之外。但我亦是孤身一人,如何能帮她呢?我一边将名帖收好,一边思索,倒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既有蛮民叛乱之事,不若去向坐镇云南府的黔国公沐琮如实禀告。我听说他为人持公秉正,骁勇善战,云南地方上的滋事叛乱,皆是他出兵镇压。你去找他,请朝廷为你做主,自可以帮你报仇。”
“先生果然与我想到一块了,我亦想去云南府找沐国公,请他出面。只是我并不认识他,唐突拜见,怕他不肯出兵帮我。哎,不知先生可否帮我引荐?”
“我第一次来云南,亦不认识沐国公,如何帮你引荐?”
“我听说沐国公非常尊崇学官,每每有人考上生员定会设宴优奖,发扬尊学重教之风。杨先生,您是翰林的文官,若您出面帮我引荐,他肯定愿意出兵,待我大仇得报,必感谢先生大恩。”索玛道完,向我行了个大礼。
我在京城听说过不少沐琮坐镇云南、征讨叛乱的事迹,他军功卓著,口碑上佳,我来云南去拜访一下,亦不是什么坏事。眼前的索玛姑娘身负血海深仇,且有勇有谋,对我也非常有礼,似乎不好拒绝她。
她见我犹豫,又道:“先生不是正好要前往云南府吗?您把我带上,我熟知本地道路,亦懂土语,可与先生做个向导。”
“你怎知我要去云南府?”我惊讶道。
“你那包袱里有封信,你老丈人黄先生喊你来云南府相亲,你媳妇儿在云南府,你不去那里,还能去哪里?”
哎呀,要死要死,这索玛姑娘偷看我的信和名帖,把我的底子都摸透了,看来不送她去沐公府都不行了。我又惊又羞,道:“你……你怎么还偷看我的信!”
“先生勿恼,我亦不是故意的,以后不看了。先生若答应与我同去云南府找沐国公,并为我引荐,我必重谢先生!”她笑了笑,用真诚的目光望着我,渴望我能点头同意。
“不图你谢恩,只是既与姑娘萍水相逢,也算有缘。我此行正要去云南府,你就与我一起上路吧。我一个外地人,也帮不了你太多,只能把你送去沐公府,交给沐琮,至于他出不出兵,如何平乱,我可管不着了。”我对她道。
索玛一听我答应了,顿时开心坏了,连忙挽起头发,戴上帽子,恢复成男装。又去牵马,对我笑道:“太好了!杨先生请上马,咱们这就出发吧!”
得,这就叫不打不相识,刚才还似仇人一般打得激烈,眼下就成了同行的伙伴。索玛姑娘若早知如此,估计也不会费那偷马的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