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维塔，你咋样啊？”

我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呢，罗文的脑袋探了过来。我慢悠悠地点点头，实在不想提自己心里有多害怕。

“你这脸色可太难看了，维塔。” 罗文显然没被我糊弄过去，“你到底睡没睡会儿啊？”

我摇摇头。我哪睡得着啊？不管我有多累，心里那股害怕劲儿，让我眼睛都合不上。要是那东西再回来可咋办……？罗文叹了口气。

“行吧。你得在床上躺着，孩子。好好歇一歇。之前‘峭壁裂谷’那次你也没睡，对吧？你这都多久没合眼了？起码三十多个小时了。这对你身体可不好。”

我确实想睡，累得都不行了。可我得知道……

“林恩呢？” 我小声问道。

“我不清楚。” 罗文一边说着，一边脱掉睡衣，换上干净衣裳，“不过我大概能猜到点儿，这就去找她。你就待在这儿睡觉，别跟着我啊。”

我皱着眉点点头。罗文这会儿那是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收拾好之后，罗文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朝着小屋当门使的那块木板走去。

“好了，孩子们，我出去一趟。都别惹事儿，听到没？”

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差点就叫他留下来陪我。让他哄我睡着，要是那东西再来，他也能在旁边。可我不能这么干。他得去帮林恩。我把罗斯科紧紧抱在胸口，使劲儿让自己别哆嗦。

“林恩会没事儿吧？” 我问道。

“…… 会的，维塔。” 罗文说，“我觉着她能行。可能就是在外面耽搁久了，找个地方躲雨呢。不知不觉我们就回来了。你就踏踏实实地歇着，行不？”

我点点头。

“好。”

他也点点头，然后就走了，把我和其他孩子留在这儿。我抓过一件备用衬衫，蒙在眼睛上挡光。紧紧抱着罗斯科，裹着毯子和披风，我躺那儿休息。等着等着，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断变幻，五彩斑斓；一道绚丽夺目、千变万化的彩虹。暖乎乎的，特别大，像心脏一样跳动；满是善意和光亮。这是两颗我特别熟悉的灵魂。从来没人像林恩和罗文这么对我。他们给我吃的，帮我，还接纳我。做这些，他们啥回报都不图。我还记得，就在差不多两周前，我非说要帮忙的那天。他们脸上那惊讶的模样。还有他们在我心里点起的那把火。我这辈子啊，以前啥都没有，啥都不是。能活下去就是我唯一的念想，可我连这都做得不咋样。但他们把我心里的空都填满了。

我能想象，在那天之前，我自己的灵魂是啥样。小小的、弱兮兮的、黑黢黢的。一片让人害怕的虚无，就是绝望的化身。现在瞅着，好像还是那样。又小又暗。可这会儿，有个亮闪闪的东西在里头闪了一下，就跟云层里打了道闪电似的。它在长大。保不齐哪天，这闪光就冲破束缚了，到时候我会变成啥样，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身体里还飘着另一个灵魂。灰扑扑的，带着点儿红色。这灵魂死气沉沉的，残缺不全，没啥活力。虽说这个灵魂个头不小，可就是不对劲。但我知道，不管咋说，它都特别诱人。我把一个人变成一堆材料的时候，唯一看重的就是他们灵魂的大小……

我馋得慌。我太弱了！身子骨弱，灵魂也弱，感觉自己啥都不是。我忍不住啊。我得吃！我把存着的灵魂从身体里拽出来，狼吞虎咽地吞下去。孩子们问我在干啥，我把他们也杀了，把他们的命从身体里扯出来。到处都是灵魂！林恩和罗文回来了，我就在那儿等着。他们压根儿对付不了我用尸体弄出来的僵尸，他们的心太软弱。他们死了，我也把他们吃了，永远……

我尖叫着猛地惊醒，浑身冷汗。刚才那是…… 我没……！

我赶紧瞅瞅四周，孩子们都好好的。我昨天弄来的那个灵魂，也还在我身体里好好待着。罗文和林恩……

“去下面。” 一个孩子说道，吓得我一激灵。去下面！？老天爷啊，难不成我真……

“…… 罗文和林恩说，等你醒了，让你去下面找他们。去那个秘密的地儿。” 他接着说。

…… 对哦。哎呀，我咋这么笨，这么说才对嘛。我强把梦里那股害怕劲儿甩掉，浑身哆嗦着站起来。大家都没事儿。我也没事儿。我准备爬梯子下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死死抱着罗斯科呢。算了，带着它一块儿去。要是林恩和罗文瞧见了，也没啥。

我一眼就瞧见他们了。他俩紧挨着坐着，林恩靠在罗文身上。罗文看着累得不行，垂头丧气的，一脸沮丧，还满是疑惑。再看林恩，她那模样，就跟以前格里格还活着，抓住我之后我那会儿差不多。她被打得浑身是血，脸都肿得青一块紫一块，不成样子了。我猜，她皮甲下面的伤，也好不到哪儿去。

“…… 嘿，维塔。” 我跳下梯子，林恩嗓子哑哑地说，“睡得咋样啊，孩子？”

我咽了口唾沫。根本没睡好，可这会儿哪是说这个的时候。

“…… 咋回事啊？”

林恩笑了。真邪门，虽说她疼得厉害，可这笑声听着特别真。

“有个合作的活儿搞砸了。合作的人不高兴。没看上去那么严重，孩子。”

“我可不是小孩子。” 我下意识地顶了一句。

“对对，肯定的。不好意思啊，维塔。”

她想笑一笑，可嘴角都是血，牙都缺了好几颗。

我心里 “噌” 地一下冒起一股火，就想报仇。林恩…… 她多好的人啊！到底是谁这么狠，敢伤她？我非得把这些混蛋撕成碎片不可。

…… 不行。不行不行，我就是个小毛孩。我啥都干不了。一想到自己没本事，这火 “唰” 地就灭了。我没本事，好多事儿都还摸不着头脑呢，而且我还跟罗文保证过。得小心行事，多留个心眼儿。我得这么来处理这事儿。

不过这笔账，早晚得算。

可眼下，更要紧的事儿就在眼前。我走上前，轻轻抱住林恩。虽说她身上伤得不轻，可她的灵魂还是那么暖，那么亮。

“到底咋回事啊？” 我轻声问。

“就像我跟你说的，孩子，我搞砸了。” 林恩满不在乎地说。

我松开她，好盯着她眼睛。就算我手里抱着毛绒玩具，这眼神里的坚决也一点儿不少。

“我不是小孩子。别瞒着我。我想帮忙。”

罗文和林恩对视了一眼。

“…… 维塔，我拿不准这事儿你能帮上啥忙。” 罗文实打实地说。

“我能帮上大忙。” 我不松口，“我现在是没本事，懂的可能也不多。起码现在不多。可我能帮忙。我肯定能。这一年你们帮了我不少。也让我为你们出份力。而且…… 要是你们不让我帮忙，我就自己去弄清楚！”

“维塔，你得信我，这事儿你真不该掺和……” 罗文刚开口。

“得了，管他呢。” 林恩打断他，“维塔，我和罗文欠了一屁股债。就为了能有这地儿住，能保证那些坏家伙不来折腾孩子们，我和罗文给黑帮干活儿。”

我皱起眉头。要是我没记错，这片儿的黑帮是……

“…… 碎龙帮？”

她点点头。

“对，就是他们。昨天我们搞砸了个大活儿，就因为我去得太晚了。老大，啧，不高兴了。” 她挠挠后脑勺，疼得直咧嘴，“大概过个把星期我就能好利索，到时候就没事儿了。你也知道，那些人就想显摆自己多厉害。”

她又笑起来，可没多会儿，就咳得喘不上气。她擦掉嘴角带血的唾沫。

“别担心，孩子。真的。我肯定不乐意被人揍成这样，可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你也有过这种时候，对吧？”

“对，后来我把欺负我的人给杀了。” 我冷冰冰地说。

“维塔。” 罗文语气带着警告，可我这辈子头一回，抢在他前头说话。

“我当时就想杀了他。” 我接着说，“真的。他那会儿…… 差点把我打死。我看着他有多恨我。对我遭的罪一点儿都不在乎。他那副恶心、凶狠、坏透了的样子。我瞅见他多想我死…… 我就想先让他死，我才能活下来。”

我紧紧盯着他俩。他俩都没吭声，等着我往下说。我觉着他们从没听我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我都不确定自己以前有没有这么说过。

“就因为那种感觉，我才发现自己有这本事。” 我接着讲，“现在，我每次碰到你们，都能感觉到你们的灵魂。我睡觉的时候，还梦到吃你们的灵魂。我害怕极了，林恩。我不想当杀手，不想变成怪物。可你不能说，你被揍得半死的时候，觉着自己活该。你不能说，你不想找他们报仇。你也不能说，要是你们能摆脱他们，我们日子不会更好过。”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陷入了漫长而凝重的沉默，唯有林恩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破寂静。

“…… 你真的一直在琢磨这些事儿啊，孩子？” 林恩缓过一口气，小声嘟囔道。

“我不是小孩子！” 我赶忙回应。

“是啊，” 她再度认同，“确实不是了。”

“你到底有啥办法能帮忙呢？” 罗文问道，“我本不必提醒你，要是公开使用你的能力，那可是会丢了性命，甚至更糟。多数罪犯瞧见了，都会向圣殿骑士告发你。没人敢拿灵魂魔法开玩笑，维塔。”

“可咱们敢！” 我反驳道。

“吃饱睡足，你这小嘴还挺厉害，是吧？” 林恩笑着调侃，“不过话说回来，这问题问得在理。你到底打算咋做？”

我皱起眉头，陷入沉思。不是我没主意，而是想法太多，可对哪个都没十足把握。

“罗文，你弄清楚那个圣殿骑士找你到底想干啥了吗？” 我问道。

“啥？” 林恩猛地叫出声，满脸震惊，“圣殿骑士？”

“还没呢。” 罗文皱着眉说。难道他一直想瞒着这事儿？“今天忙得晕头转向，维塔。林恩，有个圣殿骑士拐弯抹角地说要给我份工作，我也搞不明白为啥。”

“依我看，你得弄清楚为啥。” 我说。

罗文往后靠了靠，叹口气道：“要不是你这小灵魂魔法师在这儿，我这会儿说不定都弄清楚了！我得跟你强调多少回，你靠近他们有多危险？要是我离他们近，你又跟我形影不离……”

我眉头皱得更紧，回道：“别因为我就不管这事儿。圣殿骑士能不能察觉僵尸啥的，咱也说不准。可上次那圣殿骑士跟咱说话时，我体内还藏着另一个灵魂呢，他压根儿没察觉。所以，虽说我可能没法组建一支军队啥的，但我能吞噬灵魂变强。”

罗文叹了口气，不过这口气里带着几分让步的意思。

“维塔…… 你要是不想变成怪物，为啥老想着吞噬灵魂呢？”

我深吸一口气，打算说出第一个 “疯狂” 想法。

“要是我去城墙外头弄灵魂，咋样？”

“啥！？” 林恩和罗文异口同声喊道。

“维塔，你这想法太荒唐了！” 林恩接着说，“你出去就是送死。你根本不知道外头的怪物有多厉害。”

“猎人不也在外头闯荡嘛。” 我反驳道，“我还能加入猎人公会。”

“猎人也有死的。再说了，就你这样还想当猎人？维塔，你太弱了。按猎人的标准，我都算弱的。他们瞅你一眼，就能把你从公会里撵出去。你没武器、没盔甲，还不能展示能力…… 虽说公会缺人手，可新手队都不会要你。”

“这些我都能弄到。我还能藏好自己的能力。你不是说怪物很强，还有灵魂嘛。吃怪物的灵魂又没啥错，对吧？它们又不是人。我知道这危险，可这么做我能变强，林恩。等我变强了，就能回来帮你们。”

林恩直摇头。罗文挠了挠络腮胡，满脸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