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腕带给你没?”护士用她那像百灵鸟的声音问我。
“没有,下午给我行吗?”我笑着征询护士的意见。
“行呀,那就下午再带吧,这会儿带上也不方便。”她像看穿了我的心事似的微笑着说。
离开护士站,我对她们唯一的感觉就是她们真好,没有一点架子,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这也不准那也不行,一碰着让她们有点为难或是可能会担一点责任的事时就脸一冷,生硬的拒绝。她们的态度跟其它医院或科室护士的态度真是有着天渊之别,其它科室的护士如果听你说要回家的话,那变脸的速度就连川剧的变脸也赶不上她们变脸的速度,原本温柔可爱的小脸瞬间就变得凶神恶煞一个个的像要吃人似的,总是冷冷地甩出一句话,“让你的主治医生给你开假条,他准了再来这里签字。”而肿瘤科的护士什么都没说就让我们走了,这真让我有些吃惊。
我们一进门,干妈就拉着我上看看下看看,好像不认识我似的,看了好一阵,好像终于认出我一样,眼含热泪说:“你才走这么几天,人都瘦了一圈了,我得给你好好补补。”然后转头又看看侄儿说:“这孩子也瘦了不少,真辛苦你了。”
“哪有呀,我们都没瘦,是你感觉我们瘦了,你这种瘦叫妈妈瘦。”我说完大家都开心地笑了。
午饭已经做好端上桌了,还冒着热气,菜香四溢,闻着这浓郁的香味突然间就有了饥饿感,有了食欲,擦手巾也放在桌子上了,厨师和保姆都去楼下了,为了方便照顾,小D又把我们楼下的房子腾出来给厨师和保姆当宿舍,把我们对门腾出来给她和干妈零时住,如果她们都不想回别墅的话,就都在那里过夜。现在公司里因她住院耽误了的事基本上都做完了,也不那么忙了,所以他们平时上下班时间也比固定,星期一到星期四她和干妈都不想回去,说住在这边热闹一些,这样一周的前四天我们都在这边住,星期四晚上到星期一早上都在她的别墅里住。儿子高中毕业后就学会了开车,所以就小D把她自己的车给儿子开,我很担心,因为儿子学了车后虽然拿到了驾照,但是他很少开车,我一是怕他开车没经验出事,二是怕她的车贵,万一撞着了剐着了不好。不管我说什么,也不管儿子怎么推辞,小D一意孤行非要让儿子开她的车,说是工作用车,自己有车,去哪儿都方便,还说总不能去哪儿都让她的专车司机送,这不合适,久了,司机心里也会不舒服的。她说得在理,儿子只好开她的车了。她对我们越好我们就越觉得亏欠她越多,她的盛情就像一棵树一样,越长越大,而我们始终都是她旁边的那棵长不大或说长得特别慢的一棵小树,在她身边总是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总是需要她的庇护。
吃完中午饭后,大家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天,午休了近两个小时,我们起来时,儿子正在客厅用手机跟小D聊着工作上的事,她自己早就去公司上班去了,我让儿子去上班不用送我们,但他坚持要开车先送我们去医院然后再回公司上班。
我们经过护士站时,告诉护士我们回来了,她让我们回病房等一会儿,她马上过来,没想到,她的速度如此快,我们才刚到病房护士就满面笑容地端着托盘跟进来了,里面放着碘酒、酒精、棉签、试管、留置针、胶带、橡皮管、温度计、血压计、血氧仪,都是些她马上要用的东西,她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笑着从托盘里拿起血氧仪夹在我的中指上并记录下想关数据后,又不慌不忙地帮我撸起袖子给我量了血压,把相关数据记在同一张纸上,接着就是给我抽血,她先用橡皮管捆扎在我的胳臂上,接着让我握紧拳头,看着她慢条斯理的样子,感觉会很慢,但实际上所有的动作在她有条不紊的顺序下麻利的一丝不苟的进行着,她先用碘酒给要抽静脉血的地方消毒,她慢慢地认真从她要下针的地方向外顺时针擦了手掌那么大一块地方后,将碘酒的棉签换成了酒精的棉签,反复擦了三次后,她看我有些紧张才停下了动作,她一直都是从容淡定的,而我的心却随着碘酒酒精的冰凉一点一点地在紧缩,一点一点地离开原来的位置慢慢的提高,她停下她的动作温柔地对我说:“阿姨,你别紧张,放松,没事的,就一下,你不看我这儿,看其它地方吧,这样也许会好些。”我按她说的做,其实我每次抽静脉血时都按护士说的做了,但每次都紧张得不行,其实越不看越是紧张,因为你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扎下那可怕的一针,在这等待的过程中是最受煎熬的,就等着那一下,在等待的时间里,时间过得真的很慢,像是停止了一样,你感觉过了半天,可她半天却没动静,等你正好转头看时,她正好扎下去,你就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你的血一点一点的抽走,然后她一松开橡皮管你就知道抽血已接近尾声,她一拿棉签往针头处一按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就将针头给拔了出来并让你按着棉签时,她的这一项工作算是完成了,从头到尾,她从容淡定心无杂念,而我则由轻松到紧张,直到她最后把体温计给我们时,我的神经才得以放松,她让我有空的时候量一下,量好了放在床头柜上,等她查房时再来拿,她走时,还不忘给我说:“你今晚最好别回家就在医院里,明天早上六点前还有护士来抽静脉血。”然后她看着侄儿说:“晚上你可以睡旁边那个床,明天早上起床你给他叠好就行了,他一般八点准时到,你八点之前起来就行,如果你不想睡别人的床,把那个椅子打开就是一张陪护床,床有点窄,晚上注意别摔下来了,这床被子就是家属陪护时晚上盖的,白天要收好放回病床上或放进那个收纳柜里。”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忘用手把东西指给我们看。
“好的。”我们诚挚地感谢着她的善意笑着回答道,但同时我心里却纳闷,她为什么强调今晚不要回家,难道以后的晚上我们都可以回家?这科室也太美好了吧,对病人真是宽宏大量慈悲为怀,这仁慈得让我有些吃惊,难道她们不怕病人在外面出事了找她们麻烦吗?
量完体温后,我们无事可做,在病房里玩儿了一会手机,就感到无聊烦闷,总想出去走走,这里这么安静,怎么就不想在这里呆呢?跟家有什么区别呢?在家里不是一样的玩儿吗?一呆一整天,别人叫出门还不想出去,而这里却怎么也呆不住,都是干净整洁的房子,都很安静舒适,怎么就老想往外走呢?我和侄儿实在呆不住了,就沿着走廊看看其他病房的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里除了不能动的病人和危重病人外,其它床都是那个不能走的病人家属在另一个床上躺着要么看手机要么睡觉,聊天的都很少,呆在这里的人都是愁眉苦脸的,看着都很压抑,难怪能跑的这些人都回家了?这么好的环境也留不住那些病人是有原因的,跑回家再累都觉得值吧,只是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天天往家跑不累吗?其它科室那条件那么差还不样一天到晚非得在里面呆着不准回家呢?这一对比后,我自己把自己给整得自相矛盾了,越想越乱了,最后,实在想不通那些回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我们刚走完这个走廊,就听见一个病人家属慌慌张张地冲进走廊大声尖叫医生护士,紧接着就痛苦的叫声响彻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并激起回音,听得人心里发紧头皮发麻,只见护士和医生急急忙忙地推着急救车向病房跑去,那悲惨的叫声让人听了第一声就不忍心再听第二声。我和侄儿都没有勇气再听下去,赶紧顺着楼梯逃到楼下去了,我们像两个做贼的人害怕被警察抓住一样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