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的颜料。”希斯公爵寝宫的某个房间，女仆手中提着几个不同颜色的颜料桶，在门口等候。

“进来吧米娅，放我右手边，把空桶拿走。”被称呼为小姐的小姑娘，坐在一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凳子上，凳子旁边甚至放着一架小小的梯子，用以爬上凳子。她一身蓬松脏乱的灰色睡衣裙，一头比自己身高长出许多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背后，几乎垂到地面。小姑娘手中拿着一支自己的小手几乎握不住的笔，在面前画架的布料上熟练地一笔笔作画。

无论看多少次，女仆米娅都会不由得感慨，这姑娘甚至还不识几个字，绘画的天赋却远超她见过的任何人，希斯只是找来了书库的一名负责绘画记录的贤者，对她进行了不到一个月的指导，她就能够自己研习绘画技法；此后只参考一些美术书籍自己随意翻看，画技就能以极快的速度持续进步，令人惊叹。

米娅看着眼前那幅画有些出神。那是一幅风景画，一座木桥在画的中央，木桥的尽头是一片雪山，树木覆盖着皑皑白雪。远方的背景中，一座城堡露出一角。

小姑娘并不在意身边是否有人，专心继续勾勒远景的线条。米娅提起空桶，走出房间，希斯正从对面走过来。

“公爵。”米娅行礼。

希斯身着正装，脸上略显疲惫。“米娅，送两杯葡萄酒到我房间，在我房间等着，跟我报告普里西拉最近的情况。”

“是。”米娅往厨房去了，希斯走到小姑娘的房门前，轻敲了两下门。

小姑娘在房间中回应：“公爵吗？请进。”

公爵，这种词汇从一个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总让希斯觉得有些别扭。这个称呼就像这个小姑娘天生的气质一样冰冷。从蓓尔嘉肚子里生出的孩子，也算是自己的亲人，可亲情是什么？希斯没有体会过，蓓尔嘉从来对自己的称呼都是主人，希斯从未觉得有类似冰冷的感觉，有血缘的人不称呼亲缘关系，而以爵位称呼自己，这种令人不适的冰冷感，潜藏着一丝渴望更亲近的念头，这念头大概就是亲情吧。

希斯开门进入，小姑娘仍旧没有停下手中的画，连偏头看一眼都没有，眼中除了面前的画和手中的笔再无它物，这并非失礼，而是希斯自小便如此教导她，在投身画作的时候不必在乎任何东西。

“有进步。”希斯端详着这张画，线条的精细让她不由得赞叹，几个星期之前看还全然不是这样，细看之下，整张画的构图，天空、桥梁、树木、城堡，各部分的比例也已经非常协调了，此前她还没有尝试过这样复杂的场景。

“妈妈呢？我想让她也来看一看。”小姑娘停下了笔，学着大人那样手摸着下巴做思考状，两只没穿鞋的小脚不安分地前后动来动去。

“今天你会见到她的，普里西拉，也许她会很想看到这幅画完成的样子？”

“不，还有不少细节没完成。”普里西拉端详着画，似乎还不太满意。

“比如？”

“人。城堡里面要住着人呀，妈妈，孩子，仆人，不要点那么多蜡烛，桌子上点着小小的一个，妈妈要抱着女儿在大床上睡觉。”

希斯笑笑，指着画中的那栋房子：“画里面的城堡就一个角，门和窗户都关着，妈妈和孩子在哪呢？”

“在房子里呀，公爵你今天怎么傻傻的？”

希斯以前不理解小孩子的天真，今天终于感受到了。“好好，那我就等着你把妈妈和孩子画完，我看看普里西拉画的妈妈和孩子好看不好看，你画好了愿意给我看吗？”

“好啊，那我画完就等公爵来看，看完我再给妈妈。”

说完，普里西拉把笔放在画架上，直盯着画琢磨。希斯也不想再打扰她，静悄悄推门出去，回自己房间了。

也许，是时候了？希斯躺在扶手椅上，拿起手边的红酒抿了一口。米娅居然还记得自己上次喝红酒时，加了一点点蜂蜜之后赞叹了一句，这杯酒里也调了蜂蜜。这个生来就伴随着黑暗灵魂之血的孩子，拥有如此的绘画天赋，对于自己来说简直是天赐的恩典。

希斯手指轻抚酒杯，一个蓝色的泡泡将酒杯包裹起来，带着酒杯飘到桌子上后碎裂，杯子完好地立在桌子上。希斯很喜欢在研究结晶魔法之余，使用魔法来做一些有趣的小把戏，这会锻炼自己使用魔法的熟练度和想象力。

但是，如果要普里西拉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来用自己的黑暗灵魂炼成弑神武器，她会做出什么东西来，自己很难预料。希斯叹了口气，觉得身子有些疲乏，脱掉外套和鞋子挪动到床上，不经意间又摸到了枕头下面，洛伊德写给自己的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