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是一天之中雾气最为浓重的时刻,宵禁即将结束。亚诺尔隆德居民区的街巷深处,房门都在紧锁之中,住在这里的人们几乎都在安眠,间或有早起的人家,窗户中传出温暖的黄色光芒,那是点燃着的火把、壁炉或灯光。
蓓尔嘉与基亚兰正走在这片狭窄老旧的街巷中,脚下的石板路铺着青苔与地衣,两侧低矮的单层与双层房屋随时都可一跃而上。这片城区是亚诺尔隆德建城以来最早的一片平民街区,断断续续建设了几百年,街道几乎没有规划,长短不一,宽窄各异,分叉与死路完全没有规律,宛如一座故意将人困在其中的迷宫。
但在这里,基亚兰闭着眼睛也能随便找到任何她想去的目的地,很快,某个路口一棵树上的白色丝绢条被基亚兰取了下来。她凑在鼻子前闻了一下,上面有自己独有的体香。转头对蓓尔嘉说:“就是这里,我把盒子放在了这棵树后。”
“那就快拿走。放在这里也会有被人发现拿走的风险。”蓓尔嘉催促基亚兰,两人转到树后,盒子还在,但是莫名奇妙地变成了个长箱子。一条铁链从箱子的后方长出来,铁链的末端朝向前方。
除了盒子变成箱子的异状外,两人都察觉到了这个箱子的蹊跷之处:箱子中散发出血的气味倒还正常,毕竟原本的盒子里装的是黑暗灵魂之血,但还有一股原本没有的恶臭味,像是腐烂的肉;箱子的前面散落着一件破损的衣服和散落的衣物碎片,还有一双鞋子,都沾着血迹。
基亚兰拿起那件破衣服,仔细观察破损的位置,有明显的锯齿状痕迹和许多孔洞,像是被猛兽的利齿给咬破。但这是亚诺尔隆德城内,根本没有大型肉食动物的生存空间,难不成是哪个贵族家后院豢养的猛兽跑出来了?也不应该,贵族区距离这平民区的深街陋巷相隔甚远,如果有野兽跑出来,早就会被王城守备队来解决。
蓓尔嘉也看出了端倪,谨慎地走近箱子。
箱子突然自己张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伸出一条犹如蛇一般的红色长舌头,向蓓尔嘉的方向延伸过来,随后箱子进一步张开,箱子的上下两部分前端,长满了两排长而锋利的牙齿;最后箱子站了起来,下方长出两条细长的腿,侧面伸出两只同样细长的胳膊。
箱子变成了一个只有头、腿、胳膊的人形怪物,迈着蹒跚的步伐,口中发出悠长嘶哑的呻吟,转瞬之间走到了蓓尔嘉面前,张开双臂和大嘴,想要给蓓尔嘉一个拥抱。
蓓尔嘉将手中的魔法结晶塑成一支大箭,朝着怪物的大嘴直射过去,怪物被打中后吃痛失去身体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基亚兰早已将短刀握在手中,一个侧步掠过怪物身侧的同时一刀砍断怪物的一条腿,最后一刀刺入怪物后背,蓓尔嘉再补上一发结晶箭,怪物发出一声哀嚎,倒在了地上。
怪物死了,化作灵魂的粉尘消散在空中,只剩下一条白布和一个戒指。那条白布蓓尔嘉立刻认了出来,就是当时她在阿尔斯特公爵的地下室取黑暗灵魂之血使用的那块鲜血布,布上面原本的黑暗灵魂之血全部消失,变回了原本那块布的白色。戒指是一枚随处可见的黄铜戒指,基亚兰将戒指拿起来端详,戒指的内侧刻着一行字,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名字。
基亚兰将戒指里的字指给蓓尔嘉看:“这应该是戒指主人的名字。”
平民之中流行着这样的信仰,在亚诺尔隆德大教堂接受教士的洗礼之后捐款达到一定数量,教士会赠送给此人一枚有着宠爱女神王后菲雅祝福的黄铜戒指。传说葛温的战士们在上战场之前,就会有一部分幸运儿获得菲雅赠与的戒指,这是女神的恩赐,于是那些无法参加军队的平民们为了此物不惜大笔捐款。其实王后根本就没有为这些戒指赐福过,这个小玩意儿也是洛伊德敛财的小小把戏。
蓓尔嘉翻了一下地上那件破衣服,从衣服里面搜出一个小纸条。纸条上面写着借款契约,债主写的正是戒指主人的名字。这件衣服并非此地的平民轻易穿得起的,细绒布织成,绣花与丝线点缀其上。
“这人想必是来讨债的有钱人,见到了这个箱子后想打开看一看,然后就被箱子吃了进去。”蓓尔嘉仔细看了地面上的拖行与挣扎的尘土痕迹,定下结论。“亚尔特留斯并非等闲之辈,敌不过也正常,但我还是希望下次你在面对他的时候,能真正与他抗衡。黑暗灵魂之血没有及时送到,居然会变成个箱子怪物……我要回去向主人报告,你也先回驻地,这件事还没有结束,随时准备听候差遣。”
基亚兰沉默了。亚尔特留斯,下次见到他的时候要能够与他抗衡……腹部的伤即使已经痊愈,但在蓓尔嘉这句话的刺激之下,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她甚至莫名地开始怀念起那个牢房,柔软的地毯,和散发着小麦香气与甜味的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