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温明显地感觉到，自己越是向上，所攀附的树根就越是粗壮——这是个好兆头，大树的根系总是在地下的末端延展出细长的须，粗壮的部分则是靠近地面的根系。

而眼下巨大的树根已经足够他们站立，葛温内心不断发出惊叹：这是何等巨大的树木，这数千年来，自己的族人们，其实都生活在这棵大树的树根之下。

他们即将走出树洞，见到真正天空了。耳边传来了更聒噪的虫鸣，蛇在身边轻轻滑过蘑菇的伞盖，消失在藤蔓之间。雾气愈发浓重，脚下的树根上长满了青苔。

葛温看着在身边的女儿艾薇娅，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此刻她的白色短上衣已经沾满泥土与污渍，背囊中的草药与包扎用的麻布几乎用完。在这个队伍中最忙碌的，并非手持刀刃与绳索向上开路的强壮战士，也并非全程举着火把，为大家提供光亮的人，而是在藤蔓与树根之间攀爬跳跃，治疗伤者的艾薇娅。

近了，那洞口越来越近了。此刻不是心疼女儿的时候，葛温明显地感受到，阴郁潮湿的气息正在进一步加重，一层厚厚的浓雾已经在自己的头顶清晰可见。在地下的时候，还只有一丝丝的雾气飘下来。

葛温双眼睁大，他看到了——那是洞口的边缘，外面的世界露出一角。爬上去，就能走出这个树洞。

葛温爬上树洞的缺口，率先踏上树洞之外的地面。跟随在葛温身后的所有人，也一个个随着葛温的脚步，爬到树洞缺口的位置，走出树洞。大地与森林，终于在她们面前展开。

终于，终于，历经几千年的生活，曾经那一方以为是整个世界的灰烬湖，已经在他们脚下的土地之下了，以往的天空成为了地面，他们终于见到了真正的天空。

天空灰暗，但并非地下那般完全的黑暗，而是被迷雾笼罩，模糊不清，他们不再完全需要火把才能看清身边的事物，这个世界虽然都笼罩在迷雾中，但也有一点光亮。这对于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是历史上崭新的一天。

原来真的有“天空”存在。葛温心中大感舒畅，其实他心里明白，前几天在弗兰送他们走的时候，弗兰虽然满口挽留，要他们小心，实则完全不在乎他们的死活。

但是这已经不重要了，葛温如释重负，心中在不断盘算，怎么样把族人都带出来，在更广阔的土地上生活，所有人都看着天空，看着四周，感受着这片从未踏足过的新世界。

待所有人休整完毕，葛温开始了下一步的行动指令：

“我们已经完成了最为艰难的第一步，新的天空此刻就在我们的头顶，新的大地此刻就在我们脚下。但这只是第一步，现在，除了负责传信的人回去部族外，其他人听我命令。”

坐在草地，靠在树旁的人们还沉浸在森林那潮湿，带着微微发霉气味的空气中，此刻全部站了起来，聚集在葛温面前。

“伤员、艾薇雅留下，在这里收集柴薪点上篝火，我们离不开火焰的保护。其余人按照原来的分队，向四周探索，记得路上做好记号，随时注意方向，如果发现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回到这里集合报告。我会在附近巡视，保护伤员们的安全，现在……”

“先停一下，父亲，那边的山洞里有火光。”葛温正要下令所有人散开侦察，儿子从洞口西面的草地返回，他已经先行一步去探查周围情况，并很快发现了重要信息。

火光？所有人瞬间为之一振。

对于部族的所有人来说，火只有唯一的来源，那便是灰烬湖中央。除此之外，世界只有黑暗，大家此刻还甚至没有意识到，在这野外的山洞中发现火光意味着什么。与他人的振奋不同，葛温心中喜忧参半，有火便可能有人类，然而是敌是友却未可知，倘若这世界上真的有除了自己部族之外的人类，那他们是敌是友，如何相处？

去吧。无论如何，如果那火光处真的有人，那就必须去看一看。葛温让儿子在前方引路，所有人跟随他前往那闪着火光的山洞。

并无多时，山洞就在眼前了。顺着火光向前探查，一位老人正在山洞中静坐，面前点着篝火。他瘦骨嶙峋，因驼背而显得格外矮小，眯着眼睛靠在一块石头旁。